他那只剩下半截的胳膊,此刻却像一根钢铁铸就的擎天柱,支撑着所有人的希望。
瞎眼歌婆,抱着那把破旧的琵琶,手指颤抖地拨动着琴弦——琴弦早已断裂,但她仿佛根本没有察觉,依旧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奏出最动听的乐章。
哑巴放牛郎,紧紧地将牛鞭缠在自己粗糙的手腕上,一圈又一圈,勒得指节发白,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那一鞭之上。
他们没有灵力,不懂功法,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他们却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了所有人的前面,挡住了那如同山洪暴发般的第一波禁制冲击。
黑雾,如同咆哮的巨浪,狠狠地撞击在人群的边缘。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股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却如同潮水遇到了礁石,被硬生生地阻挡了下来,震荡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原来,在他们的脚下,早已被后来者撒下了无数道纹花种。
这些种子,在无声无息中生根发芽,彼此连接,形成了一片微弱但坚韧的共振场。
那是希望的萌芽,是凡人不屈的意志,是他们用血汗浇灌出的奇迹!
远处的沙丘上,陈七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风沙肆虐。
他掌心的血线,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挣脱束缚。
他体内的活符,也隐隐发烫,似乎在渴望着战斗。
他当然可以上前,以血引符,助这些凡人一臂之力,或许能够更快地破开这镇道碑。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他忽然明白了。
如果这一战,仍然需要他出手,如果仍然需要他这个“救世主”来拯救苍生,那么此前所有的花开,所有的痛走,所有的血路,都不过是另一条“被赐予的道”而已。
那不是他想要的。
也不是这些人真正需要的。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神明。
他们需要的是一种信念,一种力量,一种可以让他们自己站起来,告诉自己——站着也能把天顶回去!
的勇气!
陈七缓缓闭上眼睛,低声自语:“你们要的不是救世主……”
风卷起黄沙,无情地掠过他的眉骨,像极了他幼年流浪时,刮在脸上的寒刃。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饥寒交迫的年代,那个只能靠自己才能活下去的绝望时刻。
而现在,是这些凡人,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用他们的不屈意志,为自己,也为所有人,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山谷之中,那株蓝色的雷藤,最高处的藤节突然开始无风自震,内部的雷电轨迹,亮到几乎刺目。
刹那间,九枚藤节依次爆闪,释放出一道逆向的电波,顺着根系网络,如同闪电般直贯北境。
陈七猛然睁开双眼,一道精光爆射而出。
他胸口的活符,自动浮现出一道螺旋状的纹路——那正是小雷昨夜飞行的轨迹!
更诡异的是,这道纹路并非外力灌输,而是由他自身的经络自然生成,仿佛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听懂”那只他从未谋面的雷禽的语言。
这是一种奇妙的共鸣,一种跨越时空的连接。
他能感受到小雷的兴奋,小雷的自由,小雷对这个世界的渴望。
而小雷,也能感受到他的坚定,他的信念,他对未来的期许。
他们虽然相隔千里,却仿佛心意相通,血脉相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僵持,持续到了第三日午时。
太阳炙烤着大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热浪。
一名瘦弱的女童,因为脱水,体力不支,昏倒在了地上,倒在了镇道碑的阴影边缘。
她手中,紧紧地握着半片枯萎的道纹花瓣。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对未来的期盼。
就在她的额头即将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那半片枯萎的花瓣,突然碎裂开来,渗出一滴淡青色的汁液。
汁液滴入泥土,如同火星落入了干柴,瞬间燃烧起来。
火焰沿着花径的残痕,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向南方疾速蔓延。
所过之处,沿途埋藏的种子,纷纷破壳萌发,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与此同时,极西戈壁上,那座坚不可摧的镇道碑,终于发出了第一声脆响——
“咔嚓——”
一道细微的裂纹,从底座缓缓蔓延而上,如同蜘蛛网般,迅速扩散开来。
那裂纹的形状,竟然与女童掌心的纹路,完全一致!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改变的种子,已经种下。
“结束了么……”断臂铁匠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疲惫,但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或许……才刚刚开始。”瞎眼歌婆的声音,依旧平静而苍老,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极西戈壁之上,异变陡生!
那道“咔嚓”脆响,仿佛是末日的前奏。
碑身裂纹乍现,黑雾却如同退潮般骤然收缩,尽数涌回碑体之内。
紧接着,一种古老、晦涩的诵念声,如同来自九幽深处的低语,开始在天地间回荡,试图重启那禁锢一切的“镇魂大阵”。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花径之上,亿万株新生的道纹植株,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同时摇曳起来。
它们的叶脉符文,齐刷刷地转向那座镇道碑,释放出微弱却坚韧的牵引力,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拽住了它!
那诵念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人瞬间掐断了脖子,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不对劲……”远处的沙丘上,陈七的眉头紧锁,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敏锐地察觉到,南方雷藤的能量流动,突然变得紊乱无比,仿佛受到了某种恐怖的冲击。
甚至,他与小雷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也变得岌岌可危,几乎要彻底断绝!
更糟糕的是,戈壁之上,那道原本已经撕裂的裂缝,竟然开始缓缓闭合!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又像是这片大地,正在竭力地自我修复伤痕,抹去一切改变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