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你带几人,对三刀堂进行十二时辰不间断监视。我需要知道他们每一处岗哨的位置,每一队巡逻队的人数、路线和换防时间。”
澹台明烈的声音在厅内响起,不带任何温度。
“我要一张精确到一炷香的巡逻时刻表。还有,黑山魈那个压寨夫人的住处,长相,生活习惯,给我摸得一清二楚。”
“明白!”
陈三元领命,眼神中只有服从。
“明羽。”
澹台明烈转向一脸不忿的澹台明羽。
“你也有任务,而且很重要。”
一听有任务,澹台明羽的精神立刻提了起来。
“大哥你说!”
“从今天起,你负责操练那二十名神机弩手。我要他们在这七天里,人与弩合一。”
澹台明烈的目光投向他,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我不要求他们能做到百步穿杨,但我要求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在十个呼吸之内,完成上弦、装填、击发这三个动作。”
“还有,让他们习惯在夜间射击,听声辨位。”
“这支队伍,是我们的底气,是瘦猴行动失败后的唯一保障,也是我们后续计划的关键。”
一听任务如此重要,澹台明羽脸上的不快全部消失,神情转为郑重。他明白,操练这支队伍,其意义不亚于一场奇袭。
布置完一切,澹台明烈转向赵衡:“妹夫,你再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赵衡的目光扫过沙盘,看向澹台明羽。
“明羽,‘瘦猴’他们行动当晚,你亲率三百精锐,带上十名弩手,埋伏在黄石坡附近,瘦猴得手后,会去跟你汇合。”
赵衡停顿了一下,手指点向黄石坡附近的一个位置。
“你的任务不是看戏,是补刀。三刀堂的主力被引出去攻打黄石坡,。等他们双方打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去将剩下的那些收割了”
“到时候,我会跟你一起去。”
他又看向澹台明烈。
“大舅哥,让陈三元的人盯死三刀堂。只要他们的大部队一离开寨子,你立刻亲率三百精锐和剩下的十名弩手,将三刀堂的老巢围死。”
“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赵衡的声音很平淡,但话里的内容,让在场所有人的后脖颈都窜起一股凉气。
这根本不是什么借刀杀人。
这是在摆弄一场战争。
清风寨就是那只下棋的手,三刀堂和黄石坡,只是棋盘上两枚注定要被一起碾碎的棋子。
澹台明烈盯着舆图,久久没有出声。他的脑中已经构想出那一夜的画面,三百弟兄潜伏在黑暗里,十名神机弩手就是勾魂使者,随时能收割暴露出来的生命。
这种打法,他闻所未闻。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正面的冲杀,只有藏在阴影里的算计和一击毙命的杀招。
“干!”
许久,澹台明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拳头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为了给枉死的家人弟兄报仇,别说当一次猎人,就是化身恶鬼,他也认了!
“那就这么定了。”
赵衡用木棍在沙盘上轻轻一敲,发出一声脆响。
“七天之后,月黑风高,咱们……送亲!”
……..
一出议事厅,夹着松脂气味的湿冷山风迎面灌来,驱散了厅内计划带来的压抑。
赵衡踩在山寨的石板路上,脚步声沉稳有力。
清风寨的夜晚并不寂静。
远处巡夜弟兄的梆子声,偶尔的几声犬吠,还有从各家窗棂透出的昏黄灯火下,传出的谈笑声。
这些烟火气,将赵衡从那张冰冷的战争棋盘前,一点点拽了回来。
赵衡的脚步快了几分。
前方,一处小院,静静亮着一盏灯。
那灯光不亮,却带着能驱散人心中寒意的温度。
那是澹台明月住的小院,现在也是赵衡的“家”。
赵衡推开虚掩的柴门,发出“吱呀”一声。
屋里灯下,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刻站了起来。
澹台明月看到赵衡,清丽的脸庞上绽开笑意,驱散了眼中的疲惫。
“夫君,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关切。
“我去给你热饭。”
简简单单几个字,比任何话都更能安抚人心。
赵衡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他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屋内。
两道小小的身影从桌案后猛地窜了出来。
“爹!”
“爹爹!”
一左一右,两个小小的身躯重重地撞进赵衡的怀里。
赵衡顺势蹲下,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紧紧搂住。
左边是儿子铁蛋,小身板很结实。右边是女儿果果,软乎乎的,小胳膊圈着他的脖颈,奶香气扑入鼻腔。
这一刻,赵衡九尺高的身躯轻微一震。
一股难言的充实感,从胸口涌遍四肢百骸,填满了灵魂里的每一处空隙。
上辈子,自己被公司裁掉后,为了那套钢筋水泥的房子拼死拼活,最后死在了送外卖的路上。
现在,赵衡有了这一切。
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句上辈子听了无数遍的俗语,此刻化作了真实的触感,滚烫的温度。
为了守护这份温暖,别说导演一场战争,就是掀翻这整个天下,又算得了什么?
赵衡心底的那份狠戾并未消失,反倒被这份温暖淬炼成了一柄更锋利的刀,刀刃向外,刀柄向家。
“爹爹,爹爹,果果想要打架的小人!”
果果柔软的小手拍了拍赵衡的脸,声音甜腻得能让人的心都化开。
赵衡的心底彻底软了下来。
他松开怀抱,用粗糙的大手捏了捏女儿粉嫩的脸颊。
“好。”
赵衡的声音因为情绪波动,有些沙哑。
“爹爹这就去给你做。”
赵衡站起身,走向院子角落,那里堆着柴火和竹料。
他抽出一把刃口发亮的柴刀,又挑了几根干燥的竹子。
夜色下,院中光线昏暗,但赵衡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滞。
赵衡左手持竹,右手握刀。
削、切、钻、刻。
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竹屑簌簌飘落。
铁蛋和果果一左一右地扒着他的腿,仰着小脸,看得目不转睛。在他们眼里,爹爹那双大手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
片刻功夫,一截平平无奇的竹子,就在赵衡手中获得了新生。
两个小人,一个持盾,一个握着细小的竹“矛”,关节可以活动。
“好了。”
赵衡将两个小人递给果果和铁蛋。
“哇!”
兄妹二人惊喜地欢呼,小心翼翼地接过,胖乎乎的小手拨弄着小人的胳膊腿,玩得不亦乐乎。
…….
晚饭已经热好,简单的两菜一汤,香气扑鼻。
饭桌上,澹台明月不断给赵衡夹菜,看着他将一大碗饭吃得干干净净,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饭后,两个孩子在屋里玩着竹节小人,咯咯的笑声不断。
赵衡站在门口,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山风吹过,带来了远处松涛的声响。
温暖在身后,风雨在前方。
赵衡的内心,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