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的经济封锁虽未竟全功,却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北地官场和商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涟漪。一些原本就摇摆不定的中间派,开始更加谨慎地观望;少数与海贸利益捆绑极深、却又因新政受损的本地士绅,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甚至北地官僚体系内部,也出现了一些微妙的躁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听风司”无处不在的眼睛。沈炼如同暗夜中的蜘蛛,静静地坐在情报网络的中央,感受着每一丝细微的震动。
“大人,这是近期监控到的异常情况汇总。”沈炼将一份密报递给陈远,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曹化淳带来的京营军官,频繁与卫所军一些中下层军官接触,宴饮往来,出手阔绰。我们的人发现,至少有三名千总、五名把总级别的军官,收受了他们的财物。”
陈远快速浏览着名单和后面的金额,眼神微冷:“胃口不小。这些人,平时可有怨言?”
“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沈炼回道,“大多是觉得升迁太慢,或是对新政(如严格的军纪、文化学习)不满。其中卫所军的一个姓刘的千总,去罗曾因克扣军饷被李将军重责,怀恨在心,与京营的人接触最为频繁,泄露了不少我军日常布防和操练的情况。”
“继续监视,收集证据,暂时不要打草惊蛇。”陈远指示道,“看看他们到底能拉拢多少人,又想干什么。”
“明白。”沈炼点头,随即又递上另一份情报,“此外,我们在清查被曹化淳扣压的商船货物时,有了意外发现。其中一艘船上,夹带了一批非同寻常的货物。”
“哦?”陈远抬眼。
“是火器。”沈炼压低声音,“不是我们北地生产的制式火器,而是来自广东那边的精工手铳,还有一批性能极佳的粤钢。数量不多,但品质上乘。更重要的是,随船扣押的货主账册里,用了暗语,经过破译,发现其真正的交易对象,似乎……与南京的某位勋贵有关,而且可能牵扯到南方的白莲教残余势力。”
陈远目光一凝:“南京勋贵?白莲教?他们和北地的商人勾结,想干什么?”
“目前还在深挖。”沈炼道,“但这批火器出现在被曹化淳扣押的船上,很耐人寻味。是巧合,还是有人想借曹化淳的手,把这批危险的货物暴露出来,搅浑水?”
线索似乎指向了更深的迷雾。曹化淳的南下,仿佛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不仅带来了皇权的直接压力,也引动了各方潜藏的势力,让北地的局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就在这时,一名“听风司”的骨干匆匆而入,在沈炼耳边低语了几句。沈炼脸色微变,转向陈远:“大人,我们监控到,曹化淳的一名心腹长随,半个时辰前秘密出城,往西边去了。跟踪的弟兄发现,他在城西十里铺的一处荒废土地庙,与一个形迹可疑的商人模样的人接了头。”
“能确定对方身份吗?”
“对方很警惕,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但从其口音和举止判断,不像是北地人,也不像是京城来的,倒有几分……关外的味道。”
“关外?”陈远眼中寒光大盛!曹化淳的人,秘密接触疑似关外来客?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如果是真的,那就不是简单的争权夺利,而是通敌卖国!
“立刻加派人手,盯死那个长随和与他接头的商人!查明他们的落脚点和真实身份!必要时,可以动用非常手段,但务必拿到确凿证据!”陈远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是!”沈炼领命,立刻转身安排。
一股肃杀之气在书房内弥漫开来。如果曹化淳真的胆敢与关外勾结,那就不再是政治对手,而是必须立刻铲除的国贼!
接下来的两天,“听风司”全力运转起来。那名长随和神秘商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监控。发现他们极其谨慎,接头地点变换了两次,最终确定在城外一家背景复杂、有晋商参股的骡马店里进行秘密交易。
沈炼亲自带队,在第三次接头时,于骡马店后院设下天罗地网。当那名长随将一份密封的信函交给神秘商人,而商人则将一包沉甸甸的金锭递给长随时,埋伏的“雷火司”精锐瞬间暴起,将两人当场擒获!
经过连夜突击审讯(“听风司”的手段,足以让铁人开口),真相浮出水面。
那名长随确实是曹化淳的心腹,受曹化淳密令,与关外来的后金细作接触!曹化淳的目的,并非通敌卖国(他还没这个胆子),而是想通过后金细作,了解关外对陈远的真实态度,甚至幻想能否借后金之力,给陈远制造更大的麻烦,从而让自己找到可乘之机!而那包金锭,则是后金细作“孝敬”曹公公的“信息费”。
至于那封密信,内容更是令人发指!曹化淳在其中向北地后金细作(他以为是普通商人)透露了部分北地军政的“非核心”信息(有些甚至是假的),并隐晦地表示,若后金能在边境有所“行动”,牵制陈远精力,他曹化淳必在陛下面前“美言”,促成“和议”!
“蠢货!国贼!”李定国得知审讯结果后,气得暴跳如雷,当场就要带兵去宰了曹化淳。
“冷静!”陈远喝止了他,虽然他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曹化淳此举,虽未造成实质性损失,但其心可诛!通敌之嫌,已是铁证如山!”
他看向沈炼:“所有口供、物证,都整理妥当了?”
“全部整理完毕,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沈炼肯定地回道。
“好!”陈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是时候,请我们这位曹公公,挪挪地方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曹化淳自以为隐秘的谍影交锋,最终成了埋葬他自己的坟墓。陈远手握这把足以致命的利刃,即将对来自京城的监军,发起雷霆般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