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夏,酷热初显。
大名府在陈远的治理下,犹如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每一个齿轮都咬合紧密,迸发出惊人的活力。新军的操练口号声、军械所的锻造轰鸣声、水利工地的劳动号子声、市集商旅的喧闹声,交织成一曲混乱时代中极不协调的奋进乐章。
然而,这曲乐章,被来自西面的紧急烽火,骤然打断!
这一日,陈远正在数据核查公署的地下“暗室”,与沈炼一同分析着几份关于白莲教在京畿地区活动加剧的密报。突然,地面传来一阵急促到近乎慌乱的脚步声,随即,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名浑身被汗水与尘土浸透、甲胄上带着明显刀劈痕迹和干涸血渍的斥候,踉跄扑入,几乎是摔倒在地,用尽最后力气嘶喊道:“大人!急报!巨寇‘闯塌天’刘国能,麾下马步逾三万,自山西破关东来!前锋已陷我府西部隆平县,烧杀掳掠,正兵分两路,其主力两万余人,直扑我元城县!元城外围烽燧尽起,求援!求援!!”
“闯塌天”刘国能!这个名字如同冰水浇头,让室内温度骤降。此人乃是与高迎祥、张献忠齐名的流寇巨酋,麾下核心多是边军叛卒和积年悍匪,战斗力凶悍,绝非往日剿灭的“过天星”之类乌合之众可比!
王朴恰好也在场商议军务,闻言虎目圆睁,一拳砸在桌上,硬木桌面顿时出现裂痕:“好贼子!竟敢犯我境!”
沈炼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手已按上了绣春刀柄。
连一向沉稳、负责记录会议内容的赵顺,也猛地站起身,脸色发白。
厅内死寂,只有那斥候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以及众人沉重的心跳。
陈远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胸腔翻涌的气血压下。该来的,终究来了!而且规模远超预期!这不是试探,这是一场旨在摧毁他根基的全面进攻!
“地图!沙盘!”陈远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赵顺和几名助手以最快速度将巨大的《大名府西境防御详图》铺开,旁边的沙盘也被迅速调整到元城周边地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贼势浩大,兵锋正锐。”王朴指着沙盘上代表敌军的红色小旗,语气凝重,“元城城墙低矮,守军不足千人,绝难久守。末将请命,即刻率新军主力驰援,与贼决一死战!”
“不可!”陈远断然否定,手指在沙盘上元城以西、一道险要的峪口重重一点——“黑风峪”!此地两山夹峙,官道从中穿过,地势狭窄,易守难攻。
“贼兵数倍于我,且多为百战余孽,野战浪战,正中其下怀!即便我军装备精良,以一当十,拼光家底惨胜,于我大名府而言,亦是灭顶之灾!我们输不起!”
他目光如炬,迅速做出决断,语速快而清晰:
“我们的策略是:利用地利,梯次阻击,火器制胜,疲敌耗敌,伺机反击!”
他下达了一连串精准到苛刻的指令:
1、坚壁清野,迟滞敌锋:以六百里加急通传元城及所有西部州县,立即执行最高等级坚壁清野令!所有百姓、粮草、牲畜,务必全部撤入城寨或预设山区堡垒!水井投毒(事后可清理),带不走的粮秣焚毁!务必让贼寇一路抢不到一粒粮,抓不到一个丁!元城县令务必依托城垣死守待援,哪怕守一天,也是胜利!
2、前出据险,构筑防线:王朴,着你即刻率领新军第一营(全员一千二百人,装备最好的两百支燧发枪、三百支精良鸟铳、以及军械所赶工出来的十门轻型佛郎机炮和全部五百枚“震天雷”),携带十日干粮,火速前往黑风峪!不惜一切代价,抢修工事,构筑三道阻击阵地!你的任务不是全歼敌军,而是利用火器优势和地利,层层消耗,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挫其锐气,将其牢牢钉在黑风峪前至少五天!”
3、游骑袭扰,断其耳目:所有新军骑兵(约两百骑)和沈炼麾下最精锐的夜不收,全部撒出去!携带手雷和劲弩,分成小队,昼夜不停袭扰敌军后勤线、斥候队、落单部队!我要让他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得安眠!
4、内部戒严,肃清隐患:沈炼,府城及后方州县,进入战时管制!启动所有潜伏的‘暗桩’,严密监控地方豪强、白莲教余孽以及所有可疑人员!凡有异动者,先斩后奏!确保后方稳固,绝不能出现内乱!
5、全民动员,保障后勤:赵顺,立即启动《战时后勤保障预案》!数据组全员转为战时后勤调度中心!动员所有预备民工,组建运输队、救护队、工程队!‘国资商行’所有仓库、工坊,优先保障军需!确保前线弹药、粮草、药品源源不断!同时,控制舆论,发布《告大名府军民书》,揭露流寇暴行,号召保家卫国!
一道道指令,如同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目标明确。没有犹豫,没有废话,只有基于详尽数据和冷静分析的绝对理性。
“诸位,”陈远环视着他最核心的班底,声音沉毅如铁,目光灼灼似火,“这一战,不仅关乎元城一地的存亡,更关乎我们大名府新政的生死,关乎我们能否在这乱世立足!赢了,我们便能威震四方,赢得宝贵的喘息和发展之机!输了,则万事皆休,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我陈远,在此立誓,与大名府共存亡,与诸位同生死!”
“誓死杀敌!保卫家园!”王朴、沈炼、赵顺等人血脉贲张,齐声怒吼,战意直冲霄汉!
军情似火,命令如山!
数据核查公署瞬间化身战争指挥中枢,信使如离弦之箭般奔向四方。
新军大营,战鼓雷动,号角连营。早已完成战备的第一营官兵,在王朴的带领下,如同出匣猛虎,背负着沉重的装备和全府的希望,踏着滚滚烟尘,向西疾驰!
府城四门戒严,士兵林立,气氛肃杀。数据组员和衙役奔走呼号,组织民夫,调动物资。
整个大名府,这台被陈远用数据和制度精心打造的机器,在战争警报拉响的瞬间,爆发出令人惊叹的效率和力量!
陈远登上府城最高的钟鼓楼,极目西望,天际尽头,似乎已有烽烟缭绕。
他知道,考验的时刻到了。他一手创建的体系,他倾注心血打造的新军,将在黑风峪那片狭窄的战场上,迎来血与火的残酷洗礼。
“刘国能,来吧!就让你和你麾下的数万骄兵悍匪,来试试我这‘数据化’新军的成色,尝尝这‘铁火雄心’铸就的雷鸣滋味!”
(第2卷第8章重写完毕。大幅强化了军情到来的紧张感、主角决策的细节和逻辑、以及整个大名府战争机器的动员过程,情节更加紧凑,氛围更加凝重,战斗一触即发,为后续的激烈战事做足了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