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场秋雨淅淅沥沥,洗刷着京城的青石板路,带来几分萧瑟的寒意。
但云府书房内,却因一位客人的到来,显得颇有几分“暖意”。
来人身着簇新的藏蓝色五品官服,体态微丰,面皮白净,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一双眼睛虽小,却透着一股精于算计的光彩。
此人便是刚从外地卸任回京,等待吏部另行叙用的官员王守财。
名字俗气,人也如其名,最是钻营敛财之道。
他此番入京,带着厚礼,首要目标便是拜会当朝丞相云文渊。
“下官王守财,拜见云相爷!”
王守财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云文渊端坐于黄花梨木书案之后,手捧一盏热茶,神色平淡地受了这一礼,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已将王守财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他早已收到消息,此人在任地方时,虽政绩平平,却颇善钻营,尤其与户部几位官员关系匪浅,据说在粮草调度、漕运事务上有些门路。
如今边关战事虽由萧绝掌控,但后勤粮秣供应,仍是朝中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
若能将此人为己所用,倒也不失为一枚棋子。
“王大人不必多礼,坐吧。”
云文渊语气疏淡,却自有一股威仪。
“谢相爷!”
王守财小心翼翼地在客座下首坐了半个屁股,姿态恭敬无比,“下官久仰相爷风仪,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相爷笑纳。”
说着,示意随从将礼单呈上。
一旁侍立的云府管家云忠接过礼单,恭敬地递给云文渊。
云文渊目光扫过礼单,上面罗列着名家字画、古玩玉器、以及一些地方特产,价值不菲。
他心中微微颔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将礼单随手放在一旁,淡淡道:
“王大人有心了。”
见云文渊收了礼,王守财心中大喜,知道这第一步算是走通了,忙不迭地表忠心:
“相爷日理万机,为国操劳,下官钦佩不已!
日后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相爷分忧!”
他刻意强调了“粮草筹措”、“地方人脉”等字眼,暗示自己的价值。
云文渊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
他捻须沉吟片刻,道:
“王大人久在地方,熟知民情,确是干才。
如今回京叙用,吏部那边,本相或可代为关说一二。”
这便是明确的接纳信号了!
王守财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连连作揖:
“多谢相爷提拔!
相爷大恩,下官没齿难忘!”
两人又虚与委蛇地聊了些朝堂闲话,王守财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将云文渊捧得舒坦了不少。
期间,云文渊状似无意地问及王守财家中情况,得知他虽有几房妾室,却并无正妻,心中微微一动。
书房内的谈话声隐隐传出,守在门外的几个小丫鬟忍不住窃窃私语。
“听说来了个王大人,给老爷送了好多礼呢!”
“可不是嘛,看那样子,巴结得很……”
“老爷好像还挺高兴的……”
这些话语,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耳朵。
芷兰苑内,云芷正在查看锦绣阁新送来的账本。
经过整顿,锦绣阁的生意已渐上正轨,每日进项颇丰,为她提供了稳定的财力支持。
翠儿脚步轻快地走进来,屏退左右,低声道:
“小姐,前头传来消息,那个王守财王大人,正在书房巴结老爷呢。
送了不少厚礼,老爷似乎有意接纳他。”
云芷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王守财……可是那个曾任漕运佐吏,后外放为官,据说颇善钻营,且……性好渔色的王大人?”
她记忆力极佳,早已让翠儿将京中可能用得上的官员底细摸了个清楚。
翠儿点头:
“正是此人。
奴婢还打听到,他如今年近五十,家中并无正妻,只有几房妾室,却仍不安分,在外头常有风流韵事。”
云芷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放下毛笔,将账本合上。
“父亲如今在朝中,因柳媚儿之事,声名受损,正需拉拢些‘得力’之人,巩固势力。
这王大人掌管过粮草漕运,虽官职不高,却在关键位置有些人脉,正是父亲眼下所需。”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淅沥的秋雨。
雨丝打在南窗竹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云瑶如今在府中,如同无根浮萍,惶惶不可终日。”
云芷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算计,“父亲视她为弃子,祖母厌她如敝履。
她唯一的‘价值’,或许就是这副尚且年轻的皮囊,和那‘丞相府庶女’的身份了。”
翠儿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小姐的意图:
“小姐的意思是……借这王大人的手?”
“一个贪慕权势色相,一个急于寻找靠山,一个……则是亟待清除的绊脚石。”
云芷转过身,目光锐利,“岂不是天作之合?”
她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在背后轻轻推一把,便能借刀杀人,将这云府最后一个碍眼的麻烦,彻底清理出去。
“翠儿,”云芷吩咐道,“你去,将云瑶那幅及笄礼时画的‘美人抚琴图’找出来。记住,要做得隐秘。”
翠儿心领神会,躬身应道: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翠儿离去的背影,云芷重新坐回案前,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映照出她沉静而深邃的眼眸。
云瑶,要怪,就怪你和你母亲,当初作恶太多,如今,报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