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脸上的兴奋劲还没过，被他爸那句“实战演练”一点，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可紧接着，他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垮着脸凑到林国梁身边。
“爸，不对啊。”
“既然你早就知道韩家是开饭馆起家的，那你之前怎么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
“这情报也太关键了吧？你是不是不信任我？觉得我嘴不严，会把这瓜到处乱说？”
林杰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控诉。
搞了半天，自己兴奋得跟个二百五一样，结果在老爹眼里，这都是陈年旧账了？
这感觉，就跟全世界都知道最终boSS是谁，就他一个人还在新手村砍史莱姆一样。
太伤自尊了！
林国梁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反问。
“我问你，在你今天参加宴会之前，韩家是干什么的，跟你，跟我们组织，有半毛钱关系吗？”
林杰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没关系啊。”
“那不就结了。”
林国梁的手指在膝盖上停下，语气平淡。
“这件事，在我们这一辈人里，算不上什么惊天秘密。只是大家都有默契，没人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韩家自己想把这页翻过去，我们也没必要非去揭人家的伤疤，平白无故树个敌人。”
“情报的价值，在于它的时效性和实用性。”
“以前，这情报对我们没用，我告诉你干什么？让你当睡前故事听吗？”
林国梁的话，简单粗暴，却一下子点醒了林杰。
他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
“哦！我懂了！”
“你的意思是，以前这瓜没熟，吃了也白吃。现在韩老头自己把瓜藤给砍了，这瓜掉地上了，我们不捡白不捡！”
林国梁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
“孺子可教。”
“去吧，把这个瓜，给我从里到外，从皮到籽，都分析透了。”
“我要知道，韩老头为什么要在今天，亲手把这个埋了几十年的瓜，给挖出来。”
林杰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是吃瓜群众的兴奋，现在，则是猎人盯上猎物的专注。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
而在林家父子将韩家当成一个巨大谜题，准备抽丝剥茧的同时。
韩家大宅的宴会厅内。
故事，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所有的宾客都已经被礼貌地请走，偌大的宴会厅里，只剩下韩家的核心子弟，以及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张远。
他被韩老爷子亲自留了下来，安排在一个最靠近主位的位置。
周围，是韩家的一众小辈，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脸上的嬉笑和客套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肃穆。
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听的，是家族从不轻易示人的根源。
韩老爷子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子孙后代，最后，目光落在了张远身上。
他的眼神复杂，有感慨，有追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小张师傅，今天让你见笑了。”
老爷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我们韩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更不是什么书香门第。”
“往上数三代，我们家，就是个开饭馆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韩家年轻一辈虽然早有预料，但心头还是一震。
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家族企业如何辉煌，祖辈如何高瞻远瞩，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们，韩家的起点，居然只是一个饭馆。
“那时候，兵荒马乱的，年月不好。”
韩老爷子的眼神变得悠远，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咱们家的那个酒楼，其实就是个镇上的小馆子，能让一家人勉强糊口，就算不错了。”
“后来，仗打得越来越凶，外面的地没人种，镇子里的米都收不上来。别说做生意了，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酒楼，基本上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
张远更是全神贯注，他能感觉到，老爷子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的关键。
“我记得很清楚。”
“那一年，我才十岁。”
韩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根植于童年记忆深处的恐惧。
“那天下午，酒楼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我爹，也就是你们的祖爷爷，正对着空荡荡的米缸发愁。”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我们家酒楼那两扇破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独眼龙，身后跟着十几个拎着刀枪的汉子。那架势，凶神恶煞的，活像是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当时就吓傻了，躲在柜台下面，大气都不敢出。”
“镇上的人都知道，那是盘踞在附近山头的土匪，头子外号‘独眼’，杀人不眨眼。”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来烧杀抢掠的。我爹当时脸都白了，手死死地攥着柜台上的一把算盘，准备跟他们拼命。”
故事讲到这里，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韩家的小辈们一个个攥紧了拳头，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个随时可能家破人亡的下午。
“结果，那个独眼龙，却没动手。”
韩老爷子话锋一转。
“他那只独眼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爹身上，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谁是这儿的掌柜？’”
“我爹站了出来。”
“独眼龙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
“‘我爹下个月过七十大寿，要摆几桌宴席。我听人说，你们韩家酒楼的席面做得不错。’”
“‘这活儿，就交给你们了。’”
“‘让你家大厨，亲自做。’”
听到这里，众人都是一愣。
本以为是血溅当场的戏码，怎么突然变成了上门下订单的客户？
只有张远，眉头微微皱起。
他知道，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土匪的生意，哪有那么好做。
果然，韩老爷子继续说道。
“我祖爷爷当时也是又惊又疑，但土匪的命令，谁敢不听？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汉看得起小店，是我们的福分。不知……寿宴要办多少桌？有什么章程？’”
“那个独眼龙冷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扔在了柜台上。”
“‘菜单，我自备了。’”
“我祖爷爷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可他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开始抖。”
“那张菜单上，别的菜都是些寻常的酒席菜色，唯独最后，用朱砂笔写着三道菜名。”
“我祖爷爷做了一辈子菜，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三道菜，根本就不是寻常厨子能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