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黄祌白展心中冷笑,目光在他那假笑上停留片刻,攀亲?若非为了彻底掌控岩山村,借他女儿稳住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进而染指村长之位,这滑不溜的老东西,又如何能登堂入室,坐在这里?不过是为他白展角逐村长之位添个筹码罢了。这老滑头脸上的笑容,几分真?几分假?
各怀鬼胎,貌合神离,正合他意。
白展打破沉寂,脸上堆起一团和气的笑,打破了屋内紧绷的沉默,声音洪亮得有些刻意道:“各位早啊”。
他扬了扬手,一个容貌清秀,眼神怯怯的丫鬟,无声地端上四盏热茶,热气袅袅,茶香却驱不散石屋里的阴冷。
崔槐与朱鲤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一下,彼此鼻腔里都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哼声,随即各自撇开脸,仿佛多看对方一眼都是玷污,那里面有儿子血仇的隔阂,更有对彼此境遇扭曲的嫉妒。
黄祌眼珠一转,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试图用这不合时宜的家常话,冲淡堂内令人窒息的紧绷感,声音拖得老长道:“哎哟,白老头这一大清早的,这天都还没亮透呢,啥大事儿非得这么早?我家那婆娘还催着我赶紧去后山,说是要捉几只赤翎鸡,炖汤补补身子呢!”。
他搓着手,一副被搅了好梦的惫懒模样。
白展置若罔闻,只朝那放下茶碗正要蹑手蹑脚退下的丫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吩咐道:“去,把少爷叫来”。
丫鬟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颤,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恐惧。最怕见到那位白家少爷白霁,白展唯一的儿子,仗着家势,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时,总让她想起湿冷的蛇,那偶尔探过来的咸猪手,没少被那双不规矩的手骚扰过,衣襟下摆偶尔残留的油腻触感让她作呕,甚至恶寒。但想到每月那几块能勉强糊口的低级灵石,她死死咬住下唇,把屈辱和恐惧咽回肚里,低低应了声道:“是”。
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石屋外,廊道里迅速远去。
白展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啜饮一,。茶汤滚烫,滑入喉咙,却暖不了他那颗早已冷硬的心。他放下茶盏,目光如刀,目光重新落回下方三人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透出刀锋般的锐利,从容的说道:“既然三位都来了,那我也不绕弯子。今日请诸位来,只办两件事”。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落,继续说道:“第一,拿下村长之位,雷迅那老东西该挪挪屁股了。第二,把齐天,还有所有跟他沾亲带故有牵连的人,一个不少地捆结实了,送到青山镇李家手里!”。
话音落下,石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烛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三人骤然变得粗重的呼吸。
崔槐布满血丝的眼珠,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太师椅的硬木扶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儿子的血仇,终于可以报仇了,还有雷迅那个老匹夫的孙子雷大壮,当初也是帮凶,还是齐天那个小畜生在意的人。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一股狂喜混合着血腥的杀意直冲脑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响,浑浊的老眼迸射出骇人的红光喉头滚动,发出嘶哑而兴奋的低吼,几乎要破体而出,略带激动道:“何时动手?”。
“明日”,白展吐出两个字,斩钉截铁道。
朱鲤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心中猛地一跳,随即一股巨大的矛盾狠狠攥住了他,眼神复杂地闪烁。他当然恨齐天,儿子的断臂之仇不共戴天,但更深的是算计。
但白展当村长?心中冷笑,白展这位置坐上去,朱家在岩山村只会被压得更狠。
隐晦地看了一眼上首那张威严的脸。儿子朱梧如今如今是李家的人,在李家站稳了脚跟,是朱家攀上高枝,翻身的唯一指望,借着白家的梯子爬了上去,这梯子还能不能让他爬得更高?甚至取而代之?白展这棵大树,他既想靠着乘凉,又恨不得取而代之。眼下撕破脸动手,时机是否最佳?心中权衡利弊,面上却不敢显露太多迟疑,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朱某,同意”。
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情绪,只有惯常的阴沉。
“哼!”,崔槐的冷哼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斜睨着朱鲤,阴阳怪气道:“装腔作势,你当然同意,若非我儿身死,这泼天的富贵,在这岩山村,那轮得到你朱家指手画脚,在此捡漏?”。
朱鲤霍然抬头,眼中戾气翻涌,手指扶着太师椅发出声响,冷声道:“崔老鬼,你找死?”。
黄祌脸上的玩世不恭也收敛了起来,那双精明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骨碌碌转了几圈,连忙打圆场,调和道:“哎哎,二位,二位,火气别这么大嘛,都是为了村子好!”。
他转向白展,脸上堆起谄媚的笑,上次他们煽动村民试图逼雷迅下台,眼看就要把雷迅掀翻在地,结果半路杀出个青山镇的神医红轻描淡写地搅了局,功亏一篑,眼底却藏着狐狸般的谨慎,问道:“白老头,此事可确保万无一失?上次咱们可差点栽在那神医红手里。这次,李家那边,真能压得住场子?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他刻意加重了“神医”二字,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别再像上次那样,被人一巴掌扇回来。
崔槐和朱鲤也同时收声,三双老眼齐刷刷盯住白展,眼中闪烁着同样的疑虑。上次的失败,如同心头的毒刺,让他们对那个远在青山镇,却似乎无处不在的神医红,充满了忌惮。
白展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得意,当然知道他们在怕什么,若非青山镇李家那边传来确切消息,亲眼看到朱梧带回的那股令人心悸,李家精锐的气息,自己也不会如此决断地拍板。
不再言语,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只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