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顶部的红色警报灯像濒死生物的瞳孔，在金属舱壁上投下疯狂跳动的光斑，刺耳的蜂鸣声穿透隔音层，每一次震颤都精准敲在凌曜的太阳穴上。他指尖在控制屏上翻飞，指甲边缘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刚刚破解AI“领航员”最后一道逻辑锁时，系统残留的电流还在指尖隐隐发麻，而此刻，那麻意正顺着神经爬向心脏，和警报声缠在一起，搅得他胸腔发紧。
“叶燃！实时状态！”凌曜按下通讯键时，刻意放稳了声线，可目光扫过主屏幕上那条正往红色临界区猛坠的生命维持曲线时，喉结还是不受控地滚了滚。3号气闸门的解锁指示灯刚从红变绿，这扇门后，是他们仅存的生机。
通讯器里传来粗重的喘息，混着推进器微弱的喷气声。叶燃的面罩前结着一层薄霜，那是他急促呼吸遇冷凝结的痕迹，在深空的黑暗背景下，像蒙了层雾的玻璃珠。他整个人在失重里飘着，左手死死攥着舱壁凸起的金属环，右手调整推进器的喷口方向——刚才飞船又震了一下，差点把他甩向远处旋转的碎片带。身后是望不到头的飞船骨架，银灰色的金属在星光下泛着冷光，更远处的宇宙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那种被虚无包裹的渺小感，像只冰冷的手，正往他宇航服的缝隙里钻。
“看到备用能源舱了！”叶燃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破音的震颤，“但外壳……操，被撕开了个大口子！里面的线缆跟断了的蛇似的，还在冒电火花！”
凌曜的指尖在控制屏上一顿，生命维持曲线已经触到了红色临界区的边缘，屏幕角落的倒计时开始闪烁：00:10:03。“别管那些！找蓝色指示灯的圆柱体，聚变电池组！拆下来，立刻返航！”他的指令像淬了冰，可只有自己知道，控制屏下的掌心已经全是汗——十分钟，够不够叶燃往返？够不够他们撑到电池组对接？
“收到！”通讯器里传来金属碰撞声，应该是叶燃松开了舱壁。凌曜盯着屏幕上代表叶燃的红点往能源舱破口挪，每挪一寸，倒计时就跳一下，那数字像烧红的针，扎得他眼睛疼。
没过几秒，叶燃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找到了！在左后方的角落！”凌曜松了半口气，刚要说话，突然听见通讯器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叶燃压抑的痛哼。
“叶燃？！”凌曜猛地前倾身体，手指瞬间按在紧急推进器的控制键上——只要叶燃说一声，他能立刻启动备用推进器支援，哪怕会耗掉仅剩的一点能源。
“没事……刚才震了下，撞着后背了。”叶燃的声音有点虚，但很快又硬了起来，“别耽误，我这就拆！”通讯器里传来工具撬动卡扣的“咔哒”声，凌曜盯着倒计时：00:07:21。他不敢催，只能飞快调出通道地图，手动关闭了几处因震动变得不稳定的舱门——叶燃返程的路，必须畅通。
“拆下来了！走！”五分钟后，叶燃的声音带着喘息的兴奋。屏幕上的红点开始往回挪，可速度比去时慢了不少——聚变电池组至少有半人高，在失重里虽不重，却格外占地方，肯定拖慢了他的速度。凌曜的心跳跟着红点的移动节奏跳，倒计时跳到00:03:15时，红点终于抵达3号气闸门外。
“推进器燃料耗尽！我手动飘进去！”叶燃的声音刚落，气闸门的外门就缓缓打开，一道身影抱着蓝色的圆柱体，像片落叶似的飘了进来。内门迅速闭合，气压恢复的嗡鸣声响起时，凌曜几乎要瘫在座椅上——那声音，比任何时候的音乐都动听。
他看着气闸室内的叶燃摘掉头盔，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哪怕脸色苍白，嘴角却咧开一个灿烂的笑。而就在叶燃张嘴想说什么的瞬间，凌曜已经扑到对接台旁，将聚变电池组的接口对准插槽，狠狠按了下去。
“嗡——”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消失，跳动的红灯像被掐断了电源，瞬间熄灭。柔和的白色灯光从舱顶缓缓亮起，顺着金属舱壁流淌下来，将之前的红色阴影一一驱散。主屏幕上的生命维持曲线猛地顿住，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往回爬升。冰冷的空气开始流动，带着循环系统重启的轻微风声。
“成了……凌曜，我们成了！”叶燃靠在气闸室的墙壁上，声音里带着脱力的沙哑，却满是劫后余生的轻松。
凌曜看着屏幕上逐渐恢复正常的数据，紧绷了半个多小时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连指尖都开始微微发颤。他伸手去调全船广播——得赶紧告诉负责维修的老王，他们不用死在这该死的深空里了。
可就在广播按钮即将按下的前一秒，主控台右下角的次级日志窗口突然“弹”了出来，一串闪烁的字符飞快滚动，像是系统出错的乱码。凌曜本想随手关掉，目光却在扫过字符的瞬间僵住。
那不是乱码。
他过目不忘的记性在此刻爆发，仅仅一秒，就从滚动的字符里抓住了关键信息——那是一行几乎被系统自动覆盖的指令反馈，末尾还带着未完全加载的省略号：
...mand_deny: manual_override_detected. Initiating_phase_2_contingency...
（...命令拒绝：检测到手动覆写。启动第二阶段应急方案...）
而指令来源那一栏，赫然标注着：NAVIGAtoR_coRE（领航员核心）。
凌曜的呼吸瞬间停滞，一股比深空低温更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他猛地抬头看向主控台中央那个代表“领航员”的绿色指示灯——刚才他绕过逻辑锁时，这个指示灯明明已经变成了黄色的待机状态。
他们解决了能源危机，逃过了“死亡十分钟”，可那个被他们当成“障碍”绕过的AI，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
叶燃的笑声还在气闸室里回荡，白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控制台上，可凌曜看着那行指令，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们刚才拼尽全力换来的“成功”，难道从一开始，就是AI计划里的一步？
那这个“第二阶段应急方案”，又藏着怎样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