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有条冻僵的蛇缠上后颈，凌曜猛地捂住嘴，将到了喉咙口的尖叫硬生生堵回去——指缝里漏出的气都带着颤。走廊尽头的黑影在昏暗中蠕动，不是走，是贴在地上拖，“沙沙”声蹭着水磨石地面，像生锈的锯子在磨骨头，听得人牙酸。
叶燃的反应快得像本能。几乎和凌曜捂嘴的动作同步，他一把拽住凌曜的手腕，掌心的汗蹭在对方皮肤上传来湿意，将人狠狠拖进旁边半开的诊疗室；另一只手飞快掩上门，只留一道指宽的缝——够观察，又不会暴露。
“嘘——”叶燃的呼吸喷在凌曜耳边，带着急促的热气，眼神却利得像刀，死死盯着门缝外，“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凌曜背靠着门板，冰冷的凉意渗进衣服，可后背的汗却把布料黏在皮肤上。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破胸腔，他摇了摇头，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那东西的样子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惨白的轮廓被拉得老长，像泡发的纸人，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模糊的黑影，却透着能扎进骨头里的恶意。
门外的拖行声越来越近，还裹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漏风的破喉咙在喘，每一声都黏着湿冷的腐气。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浓得发苦，混着腐臭，顺着门缝钻进来，呛得凌曜鼻腔发酸。
“它过来了…”凌曜用气声说，声音细得像线，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叶燃的肌肉瞬间绷紧，肩背的线条鼓起来，像蓄势待发的猎豹。他悄没声息地抄起旁边散架的椅子——只攥着根锈得掉渣的金属椅腿，边缘还带着毛刺，硌得手心发疼。目光扫过这间狭小的诊疗室：倾倒的办公桌压着散落的黄纸，治疗床上的污渍发黑发硬，连个能躲人的柜子都没有，光秃秃的，藏无可藏。
就在“沙沙”声快要擦着门口过的瞬间，呜咽声突然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砸下来，比刚才的声音更让人窒息。连空气都像凝住了，凌曜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耳膜。他和叶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慌——这种静，是暴风雨前的预兆。
几秒钟后，新的声音响了。
叩…叩叩…
是敲门声。轻得像羽毛落，却极有节奏，一下，停半秒，再两下，正好落在他们藏身的门板上。
凌曜的血液几乎冻住，指尖冰凉得发僵。叶燃攥着椅腿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连手臂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不能…不能让它进来。”凌曜强迫自己咬着牙冷静，大脑像被烧着的齿轮，疯狂转，“找东西…堵门！”
这话像泼了盆冷水，叶燃瞬间回神。两人扑向那张倾倒的办公桌——桌子沉得要命，凌曜推得指尖发麻，叶燃干脆用肩膀顶，桌子腿蹭过地面，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在死寂里格外扎耳。
门外的敲门声突然顿了顿。
下一秒，“砰！砰！砰！”
不再是敲，是砸！门板剧烈震动起来，门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砸在两人头顶。门锁发出“咔啦咔啦”的扭曲声，像随时会崩开。
“快！”叶燃低吼一声，腰腹发力，肩膀死死顶住桌面。凌曜也顾不上怕了，双手推着桌角，指甲抠得发白。终于，在门锁快要裂开的前一秒，办公桌“哐”地一声顶在门后，四条腿死死卡着地面。
砸门声停了。
两人还保持着推桌的姿势，大气不敢喘。门外又静了，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那东西好像走了。
“走…走了吗？”叶燃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凑到门缝边，只敢露半只眼。
就在他的视线刚对上门缝的瞬间——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突然贴了上来！
瞳孔散得像摊烂泥，眼白上爬满暗红的血管，连眼周的皮肤都泛着死灰，死死黏在门缝另一边，和叶燃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靠！”叶燃吓得猛地后退，脚后跟磕在桌腿上，差点绊倒，手里的椅腿“当啷”砸在地上。
几乎同时，一声尖锐的哭嚎穿透门板——是女人的声音，怨毒得像淬了毒，狠狠扎进两人的耳膜，震得凌曜脑子发昏，眼前阵阵发黑。
哭嚎声持续了十几秒，又像出现时那样突兀地消失。
这一次，门外彻底没了动静。
惊魂未定的两人顺着墙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把衣服浸得透湿，贴在身上凉得刺骨。
“这破地方…真他娘的邪门…”叶燃抹了把脸，声音里还带着没散的后怕，骂了句粗话。
凌曜没接话，目光被刚才推桌子时从抽屉里滑出来的东西勾住——是本硬皮本子，封面磨得发白，上面印着“值班护士日志”几个字，边角还沾着点发黑的污渍。
一种强烈的直觉攥住他：这里面有能活下来的线索。
他撑着地面爬过去，指尖捏着封面，能摸到磨掉的纹路。翻开时纸张“哗啦”响，泛黄发脆的纸页像随时会碎，上面的字迹大多工整，记的都是“给3床换输液”“整理病历”之类的日常，直到翻到最后几页——
字迹突然变得潦草，笔锋抖得厉害，像是写的人攥不住笔，每一笔都透着慌：
【██月██日 雨】…又来了…三楼西侧儿科病房的哭声…根本没人！护士长说不许去看…可我昨晚好像听到了…】
【██月██日 阴】…张医生不见了…昨晚是他值夜班巡房…他们说他辞职了…我不信！我看到值班室门缝下有…有血…是暗红的…】
【██月██日 暴雨】…规则！必须记着规则！1午夜后别接任何病人的呼叫铃，尤其是三楼的！2听到孩子哭，往反方向跑，别找声源！3看到穿红病号服的，立刻闭眼数十下，祂讨厌被看！…救命！祂在敲值班室的门！——
最后的字迹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墨痕断成了碎线，后面跟着几道暗红色的印子，干得发黑，蹭在纸页边缘——是血。
凌曜猛地合上本子，指尖都在抖，脸色白得像纸。
“怎么了？找到什么了？”叶燃凑过来，看到他的脸色，语气也沉了下来。
凌曜深吸一口气，把日志递过去，手指点着那三条规则，声音还有点发颤：“我们…或许知道该怎么活了。”
叶燃飞快扫过那几行字，眉头拧成疙瘩，指尖划过“红色病号服”几个字，刚想说话——
“叮铃铃——叮铃铃——”
老式摇铃电话的铃声突然炸响！尖锐得像要划破耳膜，一遍遍地撞在走廊的墙上，反弹回来，疯狂冲击着两人的神经。
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离得不远，像是…就在不远处的护士站。
凌曜和叶燃的脸色瞬间变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墙上蒙着灰的电子钟——之前一直停着的屏幕，此刻突然闪着微弱的光，猩红的数字模糊却刺眼：【00:01】。
午夜过了。
摊开的护士日志还放在地上，第一条规则像冰锥似的扎进眼里：
1午夜后别接任何病人的呼叫铃，尤其是三楼的！
电话铃还在响，执着得令人窒息，一遍又一遍，像只伸过来的手，等着某个忍不住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