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紫禁城迎来入冬后最冷的一天。太液池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青凛凛的光。各宫主子们都躲在烧着地龙的殿内,连最勤勉的雍正也免了今日的早朝,在养心殿批阅奏折。
苏棠裹着厚厚的白狐裘,站在太液池边的亭子里,望着冰面出神。景泰在她身后搓着手,呵出一团团白气。
“娘娘,这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回宫去吧。”景泰冻得牙齿打颤。
苏棠却恍若未闻,目光落在冰面上一处极薄的区域。那是前日内务府取冰时特意留下的,薄如蝉翼,稍有不慎就会破裂。
“去请安贵人过来,就说本宫新得了一盆绿梅,请她一同观赏。”苏棠忽然道。
景泰虽不解,还是领命而去。
不过一炷香工夫,安陵容就裹着厚厚的斗篷来了。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绣梅花纹的旗袍,衬得她越发娇弱。
“姐姐怎么有兴致在这冰天雪地里赏梅?”安陵容笑着行礼,目光却被亭中那盆开得正盛的绿梅吸引,“这绿梅真是稀罕物。”
苏棠执起她的手,感觉她指尖冰凉,便将自己手中的暖炉递给她:“妹妹手这样冷,该多穿些才是。”
安陵容感激地接过暖炉,在苏棠身旁坐下:“谢姐姐关怀。不知姐姐唤妹妹来,所为何事?”
苏棠指着那盆绿梅,意味深长地道:“妹妹可知道,这绿梅为何能在寒冬绽放?”
安陵容摇头。
“因为它懂得审时度势。”苏棠轻抚着花瓣,“在百花凋零时独自绽放,才能引人注目。若是开在春日,再美的花也难免被淹没在万紫千红中。”
安陵容若有所思:“姐姐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苏棠注视着她的眼睛,“有时候,机会需要自己创造。”
她站起身,拉着安陵容走到亭边,指着太液池的冰面:“妹妹可敢与本宫打个赌?”
安陵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冰面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美得惊心动魄。
“姐姐要赌什么?”
苏棠浅浅一笑:“赌妹妹今日能否在这冰面上,跳一支惊鸿舞。”
安陵容脸色骤变:“姐姐莫不是在说笑?这冰面如此滑,如何跳舞?”
“正因为难,才显珍贵。”苏棠意味深长地道,“妹妹可知道,皇上今日会在申时经过太液池?”
安陵容心中一震,顿时明白了苏棠的用意。她看着那光滑如镜的冰面,心中既害怕又期待。
“姐姐...为何要帮妹妹?”她轻声问道。
苏棠望着永寿宫的方向,语气淡然:“这后宫之中,独木难支。妹妹若是得势,对大家都有好处。”
安陵容低头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妹妹明白了。只是...这冰上起舞,实在没有把握。”
“无妨。”苏棠从袖中取出一双特制的舞鞋,“这鞋底嵌了软木,能防滑。妹妹只需记住,舞至冰面最薄处时,务必要轻。”
安陵容接过舞鞋,眼中满是感激:“谢姐姐成全。”
申时将至,各宫主子们陆续来到太液池边。今日是腊月二十,按照祖制,皇帝要亲自查看太液池的冰情,为即将到来的冰嬉做准备。
甄嬛由叶澜依陪着,也来到了池边。自从二人联手后,叶澜依便成了永寿宫的常客,这在后宫早已不是秘密。
“娘娘可听说了?今日祺妃请了安贵人在太液池边赏梅。”叶澜依低声道。
甄嬛挑眉:“这么冷的天赏梅?倒是风雅。”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叶澜依会意:“要不要臣女去探个究竟?”
“不必。”甄嬛淡淡道,“本宫倒要看看,她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正说着,雍正带着一众太监侍卫走了过来。各宫妃嫔纷纷行礼。
“都平身吧。”雍正心情不错,“今儿个天虽冷,但这太液池的冰结得正好,过几日的冰嬉必定精彩。”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的笛声忽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安陵容不知何时已站在冰面中央,一袭白衣,手持玉笛,宛如冰雪仙子。
“这是...”雍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安陵容微微一笑,将玉笛递给身旁的宫女,忽然在冰面上翩然起舞。她的舞姿轻盈曼妙,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跳跃都恰到好处,白衣在寒风中飘扬,与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
所有人都看呆了。就连甄嬛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安陵容,美得令人窒息。
舞至高潮处,安陵容一个腾空,轻轻落在冰面最薄的地方。就在她落地的瞬间,冰面忽然发出“咔嚓”一声轻响,裂开数道细纹!
“小心!”雍正惊呼出声。
安陵容却丝毫不乱,足尖轻点,如蜻蜓点水般在碎裂的冰面上继续起舞。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极轻极柔,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冰雪世界。
终于,一曲舞毕。安陵容盈盈下拜,声音清脆如冰凌相击:“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雍正快步上前,亲自将她扶起:“爱妃快快请起!这般天寒地冻,怎好在冰上起舞?若是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安陵容浅笑:“臣妾见今日冰雪美景,一时兴起,让皇上见笑了。”
“见笑?”雍正龙颜大悦,“朕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舞姿!苏培盛,传朕旨意,晋安贵人为安嫔,赐居长春宫主殿!”
举座皆惊。一个贵人直接晋为嫔位,这是本朝罕见的殊荣。
安陵容喜极而泣,跪地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典!”
苏棠站在亭中,看着这一幕,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一局,她赢了。
甄嬛冷冷地看着安陵容受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没想到,苏棠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提拔安陵容。这一招,既避开了她的锋芒,又在后宫中安插了一枚棋子。
叶澜依在她耳边低语:“娘娘,安嫔这一晋位,只怕...”
“无妨。”甄嬛打断她,“一个安陵容,翻不起什么大浪。”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清楚,苏棠这一手玩得漂亮。安陵容的晋位,意味着祺妃一党的势力又壮大了几分。
当晚,长春宫热闹非凡。各宫都送来贺礼,恭贺安陵容晋封之喜。苏棠亲自前来,送上一对珍贵的红玉手镯。
“妹妹今日一舞,可谓惊为天人。”苏棠执起安陵容的手,为她戴上玉镯,“这红玉最衬妹妹的肤色。”
安陵容眼中含泪:“若不是姐姐成全,陵容哪有今日?”
苏棠轻轻拍拍她的手:“这是妹妹自己争气。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一宫主位了,行事要更加稳重才是。”
安陵容重重点头:“妹妹明白。”
送走苏棠,安陵容独坐镜前,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从今日起,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贵人了。
“娘娘,”贴身宫女轻声道,“熹贵妃派人送来贺礼。”
安陵容看着那盒珍贵的东珠,冷笑一声:“收起来吧。”
如今的她,再不需要看甄嬛的脸色行事了。
与此同时,永寿宫内,甄嬛正与叶澜依密谈。
“安陵容这一晋位,祺妃的势力又壮大了。”叶澜依忧心道。
甄嬛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语气平静:“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长春宫的方向:“安陵容不过是个棋子,真正难对付的是下棋的人。”
叶澜依若有所悟:“娘娘的意思是...”
“苏棠这一手,既提拔了安陵容,又向本宫示威。”甄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她这是在告诉本宫,这后宫不是本宫一人独大。”
叶澜依蹙眉:“那我们要不要...”
“不必。”甄嬛摆手,“现在动她,反而落人口实。咱们按兵不动,看她接下来如何出招。”
她转身看向叶澜依:“倒是你,近日与果郡王可有联络?”
叶澜依神色一黯:“王爷大婚在即,不便相见。”
甄嬛注视着她:“你可后悔?”
叶澜依坚定地摇头:“为了王爷的大业,臣女无怨无悔。”
甄嬛轻叹一声:“难为你了。”
窗外,夜色渐深。各宫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仿佛这后宫之中永不停息的明争暗斗。
苏棠回到承乾宫,景泰早已备好了暖炉和热茶。
“娘娘今日这一招真是高明。”景泰一边为她卸下钗环,一边赞道,“安嫔这一晋位,咱们在宫中的势力又壮大了。”
苏棠浅浅一笑:“这才刚刚开始。”
她执起茶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安陵容的晋位,只是她布局中的一步。接下来,她要让这后宫的天,彻底变一变。
“去请四阿哥过来。”她忽然道。
弘历很快来了,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儿臣给母妃请安。”
苏棠将他拉到身边,替他拂去肩上的雪花:“这么晚了,还在温书?”
弘历点头:“太傅说,明年就要考校儿臣的功课了,儿臣不敢懈怠。”
苏棠欣慰地笑了:“好孩子。你要记住,在这深宫之中,唯有自己强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弘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待弘历离去,苏棠独坐灯下,执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冰上惊鸿,安氏晋嫔。
墨迹未干,她已然在思索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走。甄嬛与叶澜依的联手,确实让永寿宫的势力大增。但她苏棠,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而过。而这场后宫之争,却从未因寒冷而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