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沾了鞋尖,谢无妄没动,手指还搭在那盒绣线上,像在等风把袖口的蓝光吹得再明显些。
他没看那两个宫女,只低头整理针匣,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刚才打翻线盒只是手滑。可就在她们俯身拾线时,他右眼一热,墨玉瞳悄然浮现,裂纹如霜裂冰面,一闪即收。
视野里,那根青线的蓝光被放大三倍,丝线绞法呈螺旋逆纹,与昨夜在冷宫东巷见过的“引咒线”完全一致。更关键的是,那宫女指尖微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线头在吸她血——极细的针孔藏在指腹,血珠刚冒就被线吸走,像活物进食。
谢无妄心底冷笑。
饵,真咬了。
他不动声色,只“懊恼”地拍了下手:“哎呀,这线怕是沾了霉气,回头得拿艾草熏熏。”
吉祥立刻接话:“是得熏,不然绣出来的东西都发乌。”
两人一唱一和,那两个宫女低头不语,拾完线匆匆走了。谢无妄盯着她们背影,直到拐过长廊,才缓缓合上针匣。
“她们会去哪?”吉祥压低嗓音。
“库房。”谢无妄起身,掸了掸裙摆,“线要验,血要交,今晚子时前,她们必回老库房。”
他没说破,但两人心里都清楚——方姑姑的人,已经开始收网了。
可他们不知道,网,从来就不只一张。
天刚亮,小太监捧着黄绸圣旨进了绣坊,声音拖得老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圆明园荷花开得正好,特选四名绣女随驾,绣制‘荷裳十二景’,以应天时。”
底下一片骚动。
随驾出游,听着是苦差,实则是跳板。能在皇上面前露一手,回来就是尚衣局的预备人选。方姑姑眼皮一跳,立刻举荐三人,全是她心腹,针法平平但嘴巴严实。
名额只剩一个。
谢无妄低头绣花,仿佛这事跟她无关。
可就在管事嬷嬷要拍板时,她忽然捧出一幅卷轴,轻轻展开。
是“荷塘月色”。
荷瓣用双面透光绣,正午阳光一照,水波纹在墙上晃,真像池中倒影。更绝的是,她用极细银线勾了萤火虫,夜里点灯一照,虫影浮动,仿佛真在飞。
全场静了两息。
谢无妄垂眸,声音轻得像在念诗:“昨夜梦中,太后亲临,说此绣有祥瑞之气,若能呈于皇上,或可为宫中添福。”
话音落,没人说话。
梦兆?太后托梦?
这话说得妙,既不僭越,又占了“天意”二字。更狠的是,她把太后搬出来,谁敢说她狂妄?
吉祥适时插了一句:“昨儿半夜,我路过库房,见方姑姑亲自进去取线,说是……要给谢姐姐补绣荷裳。”
方姑姑脸色一变:“胡说!我何时——”
“哦?”管事嬷嬷挑眉,“那你去库房做什么?”
“取……取旧线比色。”
“比色用得着子时去?还带青线匣?”吉祥咬死不放。
众人目光齐刷刷扫向方姑姑。她额角渗汗,嘴硬不认,可眼神乱了。
管事嬷嬷一锤定音:“谢氏绣技出众,又得梦兆指引,便由她补第四人。”
方姑姑拳头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却只能低头称是。
谢无妄低头谢恩,嘴角 barely 上扬。
舆论战,赢了。
她没争,却把“私心”“贪功”全扣在方姑姑头上。自己反倒成了“天命所归”。
回房路上,吉祥忍不住问:“您真梦见太后了?”
“我梦见尔康在喊‘紫薇!紫薇!’,然后被容嬷嬷扎醒的。”谢无妄冷笑,“梦兆?那是话术。”
她从袖中摸出一小包药粉,正是昨夜混进线盒的那批。
“这药,能让人梦游。”
“您给她们下了?”
“不是我。”谢无妄眼神幽深,“是她们自己,贪心吃饵。”
她早算准,那线是“引咒媒介”,必须用活血激活。那宫女指尖出血,不是意外,是必须。而梦游状态下的人,会本能回巢——老库房,就是她们的巢。
“今晚子时,她们会去地脉入口。”谢无妄低语,“而我,得比她们早一步出宫。”
计划,从这一刻开始提速。
次日清晨,队伍集结。
四名绣女换上新制宫装,随太监登轿。谢无妄走在最后,忽然“哎哟”一声,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扭了。”她皱眉,脚踝微肿。
太医过来一瞧:“韧带拉伤,得敷药静养半个时辰。”
领队太监急了:“皇上巳时出发,误了时辰——”
“不妨事。”谢无妄咬唇,“奴婢拼死也要赶上,绝不能误了差事。”
太监一咬牙:“那你慢点来,我们在前头驿站等。”
队伍先行,谢无妄留下敷药,眼看着轿子远去,才缓缓站起,脚一点毛病没有。
“装得挺像。”系统007突然冒泡。
“闭嘴。”谢无妄在心里回了一句,“准备‘尔康鼻孔炮’。”
【消耗200因果值,兑换《还珠格格》限定款“尔康鼻孔炮”x1,持续时间30秒,发射紫薇表情包幻影,附带轻微致幻效果】
“确认兑换。”
他右眼墨玉一闪,裂纹爬过眼角,随即消散。
因果值余额:600。
他不心疼。这玩意儿就是为今天准备的。
半个时辰后,谢无妄提着绣箱,独自走小路追赶。林间寂静,鸟鸣稀疏。
行至半途,忽听得前方马嘶大作,侍卫高喊:“惊马!护驾!”
他嘴角一勾。
来了。
远处一匹枣红马突然失控,前蹄高扬,眼看要撞上皇轿。侍卫们纷纷拔刀,护在轿前。
可就在马冲到十步内时,空中忽然炸开一团紫光——
一只鼻孔粗大、眼神痴情的尔康脸庞凭空浮现,嘴里大喊:“紫——薇——!”
紧接着,漫天飘落紫薇含泪表情包,每张脸上都写着“尔康你别这样”。
侍卫们愣住。
马也愣住。
那马打了个响鼻,突然掉头就跑,边跑边尥蹶子,仿佛见了鬼。
混乱中,谢无妄已闪身入林,反手将宫女服一脱,翻面成素布外袍,发髻散开,用粗布一裹,再抹两把灰,活脱一个乡野村妇。
她把绣箱藏进树洞,只带匕首和绣谱,沿着地图标的小径疾行。
身后,惊马事件还在收尾,没人注意到少了个人。
谢无妄低头赶路,脚步极稳。
林间风大,吹得她衣角翻飞。她右眼忽然一烫,墨玉瞳自动浮现,裂纹密布,视野中,前方三里处,一道极淡的蓝光轨迹浮现在地面——是青线残留的咒力痕迹。
有人比她早走一步。
“方姑姑的人?”吉祥问。
“不。”谢无妄眯眼,“是饵的宿主。”
那根吸血的线,不是工具,是寄生体。它会引导宿主去地脉,完成某种仪式。
而她,正要顺着这根线,找到苍梧旧坊。
山路渐陡,林木转密。天色阴下来,云层压顶,像要下雨。
谢无妄加快脚步,子时将至,地脉将开。
忽然,她停下。
前方树干上,钉着一根银针。
针尾缠着半截青线,蓝光微闪。
她走过去,取下针,指尖一捻——线是湿的,刚沾过血。
有人路过不久。
她抬眼,望向密林深处。
一条几乎被落叶掩埋的小径,蜿蜒通向山腹。路面上,隐约有拖拽痕迹,像是有人负伤前行。
谢无妄收针入袖,右手摸向腰间匕首。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