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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室内的水晶吊灯在剧烈震动中疯狂摇摆,链绳与金属挂钩碰撞的“哐当”声如同催命符,将暖黄的灯光搅成一片混乱的光斑。

那些光斑在人群中窜动,像被狂风打散的萤火虫,照亮了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

刚才还在优雅旋转的裙摆此刻被慌乱的脚步踩得皱成一团,穿粉色长裙的女人尖叫着被身边的男士拽到身后……

发间别着的白玫瑰掉落在地,转瞬就被锃亮的皮鞋碾成泥屑,花瓣的残骸粘在地毯上,像一摊被踩碎的月光。

长桌上的银质餐盘接二连三地滚落,烤得金黄的龙虾从盘中滑出,外壳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橙红色的酱汁在雪白的桌布上拖出狰狞的红痕,宛如一道未干的血渍。

冰镇香槟的酒瓶从倾斜的托盘中坠落,瓶身撞在廊柱上“嘭”地炸裂,淡金色的酒液混着锋利的玻璃碎片,在女士们的礼裙上溅开……

紫色缎面裙上的酒痕像凝固的闪电,黑色蕾丝裙上的玻璃碴则嵌在褶皱里,反射着冷冽的光。

“救命!我们要沉了吗?”穿紫色礼裙的女人瘫坐在天鹅绒地毯上,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珍珠耳坠晃悠着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哀鸣。

她双手死死抓住身边男人的裤脚,指甲几乎要嵌进昂贵的羊毛面料里,“我不想死在这里!查理,想想办法啊!”

被唤作查理的男人试图扶起她,定制西装的袖口沾着黄油和红酒,显得狼狈不堪。可他刚用尽全力将女人拽起半寸,第三波更猛烈的震动便骤然袭来,船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连带着地板都倾斜了三十度。

两人重重摔在餐具狼藉的地上,查理下意识将女人护在身下,手肘却撞在滚落的银质烛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他抬头时,目光正好撞上舷窗——那里正被一团暗紫色的阴影缓缓覆盖,吸盘收缩的“啵啵”声隔着玻璃传来,像有无数只嘴在啃噬着生存的希望。

“别挤!都给我站住!”舱门处传来护卫队长的嘶吼,他的钢甲被挤得哐当作响,手中的长矛死死抵着人群,“船长还没下令弃船,谁也不准出去!”

几个试图冲出去的富商却像疯了一样往前挤,其中一个胖男人的西装外套被扯掉了半边,露出的白衬衫上沾着蛋糕屑和牛排酱汁,他挥舞着金表链疯狂捶打护卫的盔甲:“让我出去!我给你们钱!一箱黄金!不,十箱!我要上救生艇!”

回应他的是护卫冰冷的钢甲,以及从甲板传来的、像是钢板被巨力撕裂的刺耳声响。

那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划过玻璃,顺着舱门的缝隙钻进来,刺得每个人耳膜生疼。

穿紫色礼裙的女人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喊,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天花板念念有词地祈祷,有人用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缝间却漏出压抑的呜咽——恐惧像冰冷的海水,从脚底一点点漫上来,直到淹没整个心脏。

一个端着银托盘的侍者被混乱的人群撞倒在地,托盘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巨响。

他蜷缩在雕花桌腿旁,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皮鞋上的铜扣不断碰撞着地板。

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见平日里颐指气使的伯爵夫人正趴在地上,名贵的珍珠项链断了线,圆润的珍珠滚得满地都是,有几颗被慌乱的脚步踩碎,露出里面灰暗的内核……

那个刚才还在炫耀古董怀表的年轻公子哥,此刻正抱着他的小腿,涕泪横流地把脸埋在他的粗布制服上,丝绸马甲上的金线被泪水浸得发亮,早已没了半分优雅。

舱内的音乐早已停了,留声机的喇叭还悬在半空,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韵被哭嚎与嘶吼撕碎。

船身扭曲的“咯吱”声、玻璃碎裂的“哗啦”声、人群的尖叫与祈祷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杂乱无章的末日交响曲,在暖黄的灯光下疯狂奏响。

角落里,凯文看着那些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权贵,轻轻叹了口气。黑色的袍摆在震动中微微起伏,却丝毫没沾上慌乱的气息。

他冰蓝色的眼眸扫过混乱的人群,最终落在舷窗上那团不断蠕动的暗紫色阴影上……

如果这艘船真的沉了,他或许能用空间能力脱困,可没有地图的指引,在这片连物理法则都扭曲的海域里,哪怕是空间传送也只会是盲目的游荡。更重要的是,重岳委托的任务还没头绪,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真是麻烦。”他低声自语,沙哑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声响里。

下一秒,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墨色的水滴,悄无声息地在原地消散。

与此同时,甲板上的风雨愈发狂暴。

铅灰色的天幕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冰冷的雨水不再是细密的雨丝,而是化作无数道锋利的冰箭,狠狠砸在残破的甲板上。

九根桅杆中最粗壮的那一根已经断裂,紫色的船帆被撕成碎片,那些绣着蛇形纹路的布料在风中疯狂摆动,像无数条挣扎的蛇。

四位共鸣者的喘息声在风雨中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玻璃碴卡在喉咙里。

穿暗红色皮甲的壮汉半跪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周身的橘红色热浪已经黯淡了许多,像将熄的炭火。

他皮甲下的皮肤被热熔能力的反噬灼出了大片血泡,暗红色的血珠顺着甲片的缝隙渗出,在雨水中晕开淡淡的红雾。

穿蓝色长袍的女子靠在断裂的栏杆上,单薄的身体不断摇晃。

她的蓝色长袍早已被冻霜与血污浸透,原本绣着的银色星纹被暗红色的血渍覆盖,变得模糊不清。

她抬手想凝聚寒气,指尖却只泛起一点微弱的蓝光,凝结出的冰墙薄得像一层玻璃,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触手撞上来时,冰层上蔓延的蛛网般的裂痕。

身材瘦高的男子扶着倾斜的桅杆,半跪在地。

他浅色的衬衫被气流撕裂了一道大口子,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他操控的气流早已没了之前的狂暴,只剩下微弱的漩涡在他掌心打转,连甲板上的积水都卷不起来。

短发女子瘫坐在地,发间的银饰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蓝色的电弧在指尖断断续续地闪烁,像风中残烛。

她的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刚才为了挡开一根突袭的触手,她硬生生用手臂承受了一击,此刻骨头摩擦的疼痛让她浑身发冷。

而那头巨型章鱼怪却越发狂暴。暗紫色的皮肤上,被四人联手制造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淡绿色的黏液从吸盘里渗出,覆盖住焦黑的痕迹,转眼间就长出新的、湿漉漉的皮肤。

它中央的肉质褶皱剧烈蠕动着,那些不断开合的缝隙里渗出淡黄色的汁液,滴落在海面上,激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头部那道巨大的缝隙——此刻正缓缓张开,一股令人窒息的能量开始在其中汇聚。

起初只是一点微弱的红光,像黑暗中燃起的火星,可短短几秒钟内,那红光就膨胀成篮球大小的光球。

光球表面缠绕着扭曲的暗紫色电弧,每一次闪烁都让周围的空气剧烈震颤,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冰冷的雨水还没靠近光球半米,就被瞬间蒸发成白色的水汽,在周围形成一圈朦胧的雾霭。

“它要……它要释放能量炮了!”穿蓝色长袍的女子声音发颤,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能量中蕴含的混乱频率,像无数把钝刀在切割着空间,“这股力量……足以把整艘船炸成碎片!”

穿暗红色皮甲的壮汉猛地抬起头,血污覆盖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

他用刀柄撑着地面,硬生生挣扎着站起身,残破的皮甲在风雨中发出“哐当”的响声:“拼了!给我最后一次强控!”

穿蓝色长袍的女子含泪点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决绝的潮红。

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指尖划过复杂的轨迹,口中念诵着古老的咒文。

随着她的动作,周身的水汽骤然凝结,细碎的冰晶在她发间、肩头簌簌落下,像一场早来的雪。

“凝!”她嘶吼着推出双手,一道淡蓝色的寒气如潮水般涌向章鱼怪,瞬间将它的大半个身躯裹进了厚厚的冰层。

那些幽绿的吸盘被冻在冰里,还在微微蠕动,像被困在琥珀中的虫子。

身材瘦高的男子和短发女子也同时发力。瘦高男子猛地拍向地面,残存的气流瞬间凝聚成数十道锋利的气刃,带着尖锐的呼啸劈向冰层……

短发女子咬紧牙关,忍着手臂的剧痛抬起左手,最后的蓝色电弧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击中光球与冰层接触的地方,试图阻止能量的汇聚。

可这一次,他们的攻击如同石沉大海。

章鱼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那声音不似生物能发出的声响,更像金属摩擦的尖啸,震得人耳膜生疼。

巨口中的能量光球猛地膨胀,耀眼的红光瞬间刺破了冰层,“咔嚓”一声脆响,覆盖在章鱼怪身上的厚冰炸裂开来,无数锋利的碎冰混着腥臭的黏液飞溅四射。

四位共鸣者被冲击波狠狠掀飞,像断线的风筝般撞在舱门的金属栏杆上,沉闷的撞击声后,是骨骼断裂的脆响。他们顺着栏杆滑落在地,眼前一黑,再也爬不起来。

光球的光芒已经亮得刺眼,连铅灰色的天幕都被映照得一片通红,像烧红的烙铁压在头顶。

甲板上残存的护卫们彻底绝望了,有人瘫坐在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有人对着光球的方向跪下,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在甲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还有人试图往船舱里跑,却被突然垂落的触手挡住了去路,只能在原地绝望地哭喊。

死亡的阴影如同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淹没整艘船,连风雨都带着绝望的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甲板中央。

黑色的风衣在狂风中微微摆动,衣料上泛着的淡淡光泽在红光中流转,像融化的夜色。

外面裹着的黑袍边缘垂下,泛着与光球截然不同的、沉静的暗紫色光泽,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他的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发丝间似乎凝结着细碎的冰晶,却丝毫不显苍老,反而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凛冽,像冰封了千年的雪山。

是凯文。

他不知何时从舱内走了出来,步伐平稳得仿佛脚下不是剧烈摇晃的甲板,而是平整的大理石地面。

狂风裹挟着暴雨向他袭来,却在他周身半米处自动分开,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那足以撕裂钢铁的能量乱流,在靠近他时变得温顺起来,像汇入深海的溪流。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绝望的、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穿暗红色皮甲的壮汉挣扎着抬起头,血污模糊的眼睛里映出那个从容的身影,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穿蓝色长袍的女子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

凯文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甲板,越过飞溅的碎冰与血雾,落在那头巨型章鱼怪身上。

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警惕,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如同死水般的平静。

仿佛眼前这头足以毁灭整艘船的怪物,不过是路边一块碍眼的石子,或是脚下一粒硌人的沙砾。

章鱼怪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巨口中的能量光球猛地停顿了一瞬。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睛齐齐转向凯文,瞳孔里映出他白发黑衣的身影,透出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与敌意。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安地扭动,更多的触手从雾中伸出,在甲板上空形成一道死亡之网。

凯文缓缓抬起右手,黑色的袍子顺着他的手臂滑落,露出风衣下同样漆黑的手套。

手套的指尖泛着金属般的冷光,他微微弯曲手指,空气中那些原本混乱的频率突然开始震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梳理。

“暂时,请你先死一下吧。”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风雨中响起,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嘈杂的声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愤怒的嘶吼,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陈述,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以他为中心的空间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原本青黑色的海水、暗紫色的怪物、残破的甲板、狂暴的风雨……所有的色彩都在瞬间褪去,只剩下纯粹的黑与白。

就像一幅被泼了墨的素描,所有的物体都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只剩下深浅不一的轮廓。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飞溅的碎冰悬在半空,扭曲的触手停在攻击的姿态,甚至连雨滴都凝固在坠落的瞬间,在黑白的空间里划出一道道透明的轨迹。

而凯文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猩红的刀刃。

那刀刃约莫半米长,通体透着鲜血般的光泽,边缘却泛着冷冽的银白。

它像是用凝固的血与冰铸造而成,在这片绝对的黑白空间里,是唯一的、刺目的色彩。刀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他握着刀,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最简单的劈砍。

手臂从身侧抬起,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起的气流在黑白空间里掀起一圈涟漪。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狂暴的能量波动,只有一种极致的、纯粹的切割。

章鱼怪所在的空间,连同它那庞大的身躯与耀眼的光球,像一块被利刃划过的玻璃,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紧接着,那些裂痕开始扩大、蔓延,整个空间在“咔嚓”声中崩碎。破碎的空间碎片没有四散飞溅,而是开始向内坍缩,形成一个又一个米粒大小的微型黑洞。

它们像贪婪的嘴,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章鱼怪的触手、光球的能量、飞溅的碎冰,甚至连附近的雨水与空气都被吸了进去。

前后不过三息。

当最后一个微型黑洞消失在风雨中时,那片诡异的黑白空间也随之褪去。

青黑色的海水、狂暴的风雨、残破的甲板重新恢复了色彩,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只是,那头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巨浪级残象,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甲板上一片死寂,只剩下风雨拍打船身的声音。

冰冷的雨水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却没人敢动一下,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颠覆认知的一幕里。

穿暗红色皮甲的壮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忘了调整,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穿蓝色长袍的女子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心脏正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凯文转过身,猩红的刀刃已经消失不见,黑色的袍子重新盖住了他的手臂。

冰蓝色的目光扫过狼狈的众人,那些目光里的震惊、恐惧、敬畏,都没能在他的眼眸里激起半分波澜。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穿暗红色皮甲的壮汉身上。

“这艘船,还能继续航行吗?”

沙哑的声音在风雨中响起,平静得像在询问天气。

可这句话落在四位共鸣者耳中,却比刚才的能量光球更让他们震颤——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

大船破开最后一层薄雾时,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

先是风变了。

之前裹挟着冰碴的狂风骤然柔和下来,带着暖湿的气息拂过甲板,像一只温柔的手抚过伤痕累累的船身。

穿蓝色长袍的女子正用碎布包扎短发女子的手臂,忽然感觉脸上不再有冰冷的刺痛,她抬起头,看见铅灰色的天幕正在像被扯掉的脏布般退去,露出后面澄澈如洗的湛蓝……

那是一种不含任何杂质的蓝,纯粹得像孩童的眼眸,大朵大朵的白云在上面缓慢移动,边缘被阳光镀上金边,投下的阴影在海面上轻轻晃悠,像一群悠闲的鱼。

“雨停了?”短发女子喃喃着,试探着松开捂住眼睛的手。

阳光猝不及防地涌来,让她下意识眯起了眼,指尖却接住了一片带着海水气息的潮湿水汽。

那水汽落在皮肤上,没有之前的刺骨寒意,反而带着一丝温润,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刚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作劫后余生的颤抖。

穿暗红色皮甲的壮汉拄着长刀站起身,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

远处的海面呈现出梦幻般的渐变色彩,从船舷边的浅蓝,到百米外的湖蓝,再到海天相接处的靛蓝,像被上帝打翻了的调色盘,每一种蓝色里都掺着细碎的金光,那是阳光在水面上的折射。

九根桅杆断了三根,剩下的六根还倔强地立着,残破的紫色船帆被暖风熨帖地展开,那些扭曲的蛇形纹路在光线下泛着暗哑的光泽,第一次让人觉得这诡异的图案也能与眼前的美景相融。

甲板上的人们大多还瘫坐在地,有人用袖子抹着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有人望着蓝天失神,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祈祷;还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望着远处的景象,发出压抑的啜泣。

直到暖风吹散最后一缕带着血腥味的雾气,大家才真正相信——他们活下来了。

凯文站在甲板最前端的栏杆旁,黑色的袍摆在暖风中轻轻起伏,边缘扫过甲板上未干的水洼,却没沾染上半点湿气。

他冰蓝色的眼眸望着远方海平面上逐渐清晰的轮廓,那里的空气流动平稳,频率稳定得不像索拉里斯该有的样子。

之前在迷雾之海里感知到的混乱能量场,在这里被一种有序的力量覆盖,像是被精心梳理过的丝线。

“这位先生,请留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凯文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深棕色船长制服的中年男人。他的制服领口歪着,袖口沾着褐色的污渍,大概是之前的血渍被雨水冲淡后的痕迹……

船长帽斜扣在头上,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下巴上沾着几根胡茬,还有未干的泪痕。

他手里攥着个黄铜怀表,表盖已经磕得变了形,链条上的铜环断了好几节,此刻正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而在他的左肩上,站着一只异常威猛的鸟类。

那鸟儿看起来有些像金雕,却比寻常金雕大了好几倍,展开的翅膀怕有两米宽,覆盖着暗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它的喙是弯钩状的,泛着冰冷的象牙白,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如刀,正警惕地盯着凯文,爪子紧紧抓着船长的肩甲,留下四个浅浅的凹痕。

见凯文看它,鸟儿发出一声低沉的唳鸣,声音不像普通鸟类的清脆,反而带着某种共鸣般的震颤。

“这是‘信使’,叫金戈。”船长察觉到凯文的目光,连忙解释,声音带着点自豪,又有些紧张,“它是……特殊品种的共鸣鸟,能感知到五十里内的能量波动,刚才在迷雾里,全靠它预警才没撞上暗礁。”

金戈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偏了偏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敌意稍减,却依旧保持着警惕。

凯文的视线从金戈身上移开,重新落在船长脸上。

“刚才……多谢您出手相救。”船长深吸一口气,语气里的感激几乎要溢出来,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

“若不是先生您,我们这一船人,恐怕都要变成迷雾之海里的残响了。那可是‘巨浪级’的残象,十年都遇不到一次……”他说着,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想起了刚才那恐怖的景象。

凯文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只是淡淡地问:“这艘船的目的地是黎那汐塔?”

船长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帽檐下的眼睛眨了眨,随即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是……准确来说,是黎那汐塔下属的拉古那港。黎那汐塔是个群岛,拉古那是主岛最大最繁华的港口……”

他说着,偷偷打量着凯文的神色,见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又补充道,“先生是第一次来索拉里斯?要是需要向导吗,我认识几个靠谱的,都是在港口混了几十年的老人,知道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碰不得。”

“不必。”凯文的目光重新投向海平面,那里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已经能看到港口的白色灯塔了。

船长也不尴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露出几分向往的神色:“不过先生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再过三天,就是拉古那的‘狂欢节’,那可是十年才举办一次的大节日!”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带着兴奋的颤音,“到时候整个港口都会张灯结彩,有船队巡游,还有共鸣者表演……最盛大的是最后一夜,岁主‘英白拉多’会亲自降下神迹,为最出色的表演者戴上‘桂冠’。传说戴上桂冠的人,能获得一次与岁主直接沟通的机会,不管是求财富还是求力量,都能如愿以偿呢!”

金戈似乎也被主人的情绪感染,轻轻啄了啄船长的帽檐,发出一声悦耳的鸣叫。

凯文听着,忽然皱了皱眉。他抬起手,黑色的袍袖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极淡的印记——那是在渊城传送时留下的空间标记,此刻正微微发烫,提醒着他某种被忽略的东西。

他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尴尬,顿了顿,才开口问道:“能不能借点钱……或者,知道哪里能快速赚上几百万吗?”

这话一出,船长直接愣住了,连肩上的金戈都歪了歪头,像是没听懂。眼前这个随手就能斩杀巨浪级残象、连空间都能斩断的强者,居然会缺钱?

凯文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从渊城出发时太过仓促,他只想着尽快抵达索拉里斯,完全忘了兑换当地的货币。

之前在船上没用到钱,可到了港口,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购买物资,都离不开流通货币——船长刚才提到的“贝币”。

虽然重岳的委托不需要金钱,但他预感到,要查清巨兽细胞走私和前文明武器的线索,少不了要和黑市打交道,而那些地方,往往只认钱。

船长反应过来后,连忙从内袋里掏出一张卡片。

那是张金色的卡片,边缘镶嵌着细小的珍珠母贝,正面刻着一艘扬帆远航的船,背面是一串复杂的符文。“先生您别介意,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把卡片递过去,语气带着诚恳,“这是我们‘浪行者’船队的贵宾卡,在拉古那港的八成店铺都能用,里面预存了五万贝币,不算多,您先应急。”

见凯文接过卡片,他又补充道:“如果不够的话,以先生您的实力,完全可以去港口接任务。猎杀残象后,用盘古终端将其转化为‘声骸’,等级越高的声骸越值钱。”

他怕凯文觉得被冒犯,又急忙说:“您救了我们所有人,这点东西实在算不了什么。要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先生尽管去港口东侧的‘老锚酒吧’找我,我在那一片还有几分薄面。”

凯文拿着卡片的手指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里的空气微微波动,一道光影突然从虚空中浮现。

那是之前被他斩杀的巨型章鱼怪的缩影,此刻以半透明的形态呈现,只有馒头大小,暗紫色的皮肤变成了流动的光纹,那些布满眼睛的褶皱收缩成一团,悬浮在他的掌心,像一颗诡异的发光果实。

“这个,能换多少钱?”他抬起手,让那道光影悬浮在两人之间。

船长和肩上的金戈同时瞪大了眼睛。

船长手里的黄铜怀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凯文掌心的光影,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金戈发出一声尖锐的唳鸣,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翅膀不安地扇动着,带起一阵小风。

活了大半辈子,船长见过不少厉害的共鸣者,也见过用终端收容声骸的猎人,但他从未见过有人能不借助任何装置,仅凭肉身就收容一头巨浪级残象的能量核心!这简直是……陆地神仙!

“这……这……”船长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帽檐从头上滑了下来,露出一张写满惊骇的脸,“先生……这是……完整的能量核心?没有经过终端转化?”

见凯文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很抱歉,我们从来没有交易过等级如此之高的残象核心。拉古娜的‘修会’或许知道价格,他们是专门研究残象与声骸的组织,手里有最完整的定价标准。”

凯文点了点头,收起掌心的光影。

就在这时,甲板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看!是拉古那!我们到了!”一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指着远方,激动得声音发颤。他之前在舱内吓得涕泪横流,此刻却像个孩子般跳了起来,白色西装上的污渍也顾不得擦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巨大的港口清晰地出现在视野里。

港湾像一只张开的贝壳,温柔地环抱着海面。

无数艘造型各异的船只停泊在泊位上,桅杆林立,密密麻麻的像一片钢铁森林。有挂着彩色三角帆的小型货船,船身画着鲜艳的海浪图案……

有底部装着透明琉璃的观光船,能看到水下游动的发光鱼类;还有像他们乘坐的这种巨型邮轮,只是比他们这艘更气派,船头上雕刻着狰狞的海兽头像,甲板上站满了挥舞着彩带的乘客。

港口边缘矗立着数不清的白色灯塔,塔身是用光滑的白石砌成的,塔顶覆盖着银色的金属板,镶嵌着巨大的水晶。

阳光照在水晶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一道道光束划破空气,像为船只指引方向的利剑。

灯塔之间连接着长长的栈桥,用深色的硬木铺成,边缘围着雕花的栏杆,上面系满了五颜六色的绸带,在风中飘扬。

更令人惊叹的是港口后方的城市。

无数栋高楼沿着海岸线蔓延开,像是从海里生长出来的珊瑚。外墙大多是浅色的砂岩,被海风打磨得光滑温润,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柔和的光泽;屋顶覆盖着蓝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一片倒置的海面。

楼宇之间穿插着大片的绿色花园,里面种着不知名的热带植物,开着紫色和粉色的大花,藤蔓顺着白色的拱墙攀爬,将建筑与自然编织在一起。

空中有悬浮的步道,用透明的材料制成,下面挂着一串串彩色的灯笼,穿着各色服饰的人们在上面行走,像流动的彩墨。

有人穿着绣着海浪纹的长袍,手里提着鸟笼;有人穿着短衫长裤,肩上扛着货物,脚步匆匆;还有孩子们骑着小型的悬浮滑板,笑着从步道上滑过,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大船缓缓驶入港湾,螺旋桨搅动海水,发出“哗哗”的声响。速度逐渐减慢,甲板上的人们纷纷涌到栏杆边,对着港口挥手,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之前的恐惧与狼狈仿佛都被这片繁华洗涤干净,只剩下对新生活的期待。

码头上早已站满了人。穿着白色制服的检疫人员举着银色的检测仪器,正有条不紊地检查靠岸的船只;举着牌子等待接船的亲友们踮着脚尖,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看到目标后便激动地挥舞手臂;推着小车的商贩穿梭在人群中,叫卖着烤鱼、水果和冰镇饮料,香气混着海风的咸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呜——”大船鸣响了汽笛,悠长的声音在港口上空回荡。

跳板被缓缓搭在码头的栈桥上,连接处发出“咔哒”的锁定声。

第一个走下船的是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她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小心翼翼地踩在跳板上,当双脚落在坚实的地面上时……

她回头望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大船,忽然对着甲板的方向挥了挥手——那里,凯文依旧站在栏杆旁,冰蓝色的眼眸望着这座充满生机的港口,黑色的袍摆在暖风中轻轻起伏。

金戈对着凯文的方向唳鸣了一声,像是在告别。船长捡起地上的怀表,对着凯文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跟着人群下了船。

凯文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色卡片,又望了望远处热闹的码头,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索拉里斯,拉古娜港。

他的任务,从这里才真正开始。

………………

小白没有玩过鸣潮……所以很多设定都有些模糊……如果写的不正确的地方……

请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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