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后台的混乱像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种精疲力尽的沉寂。李在允手臂划伤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对外只宣称是轻微扭伤,不影响后续行程。但团队内部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紧绷。
林舒宜浑浑噩噩地跟着队伍回到公司,又浑浑噩噩地下了班。她没有坐公交,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初冬的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惊悸。
李在允看向金珉旭那禁锢般的眼神,和他手臂上刺目的红,反复在她眼前闪现。
那不是保护,是烙印。
她走到汉江边,扶着冰冷的栏杆,看着脚下漆黑涌动的水面。远处城市的霓虹倒映在水中,被波纹撕扯成破碎的光斑,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神经。
她该怎么办?
报警?那条短信和可能的监听证据,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她赌不起家人的安全。
辞职?那条未曾得到回复的辞职信,和后续发生的一切,都明确告诉她,这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
继续忍受?在那双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眼睛注视下,在她窥见的、越来越深的黑暗面前,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种巨大的、无力的绝望感,像这汉江的冷水,慢慢淹没了她。
不知道在江边站了多久,直到手脚都冻得麻木,她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往回走。
回到那间令人窒息的出租屋楼下,她习惯性地抬头,看向自己那层楼的窗户。
一片漆黑。
她心头莫名一松。也许,今晚能暂时逃离那被监视的压迫感……
她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摸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清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屋内原本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
林舒宜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广告牌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勾勒出沙发上一个人的轮廓。
李在允。
他姿态闲适地靠坐在她那个破旧的小沙发上,长腿交叠,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领地。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两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僵在门口的身影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进来的?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前……前辈?”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李在允没有立刻回答。黑暗中,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和她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
“去了哪里?”
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林舒宜背脊发凉,手指紧紧抠着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他知道了?他看到她去了汉江边?还是……他一直派人跟着她?
“随便……走了走。”她艰难地回答,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是吗。”李在允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他动了动,似乎调整了一下坐姿。沙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里格外刺耳。
“江边的风,”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很冷吧。”
林舒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果然知道!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看着她煞白的脸,看着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黑暗中,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
“过来。”
两个字,不容置疑。
林舒宜僵在原地,脚像被钉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
见她不动,李在允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耐的冷意:“需要我说第二遍?”
那冰冷的威胁意味,让她瞬间想起了那条短信,想起了他手臂上为了“保护”金珉旭而流下的血。
她用尽全身力气,挪动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了客厅中央,在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距离近了,她能更清晰地闻到那股属于他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也能隐约看到他黑暗中深邃的轮廓,和那双映着窗外微光、如同寒星的眼眸。
他打量着她,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她冻得发红的脸颊,她微微发抖的肩膀,最后落在她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泛白的手上。
“怕我?”他问,和车上那次一样的问题,但这一次,语调里少了些玩味,多了些别的、更复杂的东西。
林舒宜咬紧下唇,没有回答。她知道,无论她回答什么,在他听来都毫无意义。
她的沉默似乎取悦了他。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压迫感瞬间增强。
“今天在后台,”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你好像,看得很清楚?”
林舒宜的心脏猛地一抽。他指的是他受伤的那一幕。
她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我很好奇,”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危险的诱导,“在你眼里,那是什么?”
是什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苦肉计?是一次病态的占有宣言?
她不敢说。
她的沉默,她的恐惧,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靠回沙发背,阴影重新笼罩了他的面容。
“记住你看到的。”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也记住,我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这句话,像最后一块巨石,轰然压垮了林舒宜勉强支撑的意志。他亲口承认了,那不仅仅是一次意外。
为了控制金珉旭,他不惜伤害自己。
那为了封住她的嘴,他又会做到什么程度?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就在这时,李在允却忽然站起了身。
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投下更浓重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没有再看她,径直朝着门口走去。经过她身边时,那清冽的木质香气浓郁得让她几乎窒息。
他在门口停下,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立刻拉开。
“把头发擦干。”他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感冒了,会耽误工作。”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房间里,只剩下林舒宜一个人,僵立在客厅中央,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
窗外远处的霓虹依旧闪烁,映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眼角那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滚落下来的、冰凉的泪珠。
他来了。
像回自己家一样,闯入她最后的避难所。
留下警告,留下那令人作呕的“关怀”,留下无处不在的、令人绝望的掌控感。
她缓缓滑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肩膀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逃不掉了。
她真的,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