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稳的脚踩上石阶，一股凉意顺着鞋底爬上来。这石头不是天然形成的，表面有规律的纹路，像是被人刻出来的。
他没停下，往前迈了一步。身后的林悦跟着踏上台阶，脚步很轻，但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响。声音在拱门里回荡了一下，又消失在黑暗中。
王强紧贴着右侧岩壁前进，左手始终按在短斧上。赵刚抓着主绳的连接点，身体微微后仰，像是怕前面突然塌下去。李娜扶着孙莉的手臂，两人一步步挪进遗迹入口。
通道不高，成年人走进去需要低头。墙壁湿冷，摸上去有一层滑腻的东西。陈稳把手中的发光矿石举高，光晕勉强照出前方三步的距离。地面铺着石板，缝隙里长出一些细小的白色菌类，在微光下泛着淡淡的亮。
“慢一点。”陈稳低声说。
队伍立刻放慢速度。每走几步，他就停下来观察四周。主绳从林悦腰间的扣环缓缓放出，像一条活的线，标记着来路。
走到第十级台阶时，林悦忽然抬手碰了下墙。她的指尖碰到一处凹陷，形状像是一个圆圈套着另一个圆圈。
“这里有东西。”她说。
陈稳靠过去，用矿石贴近墙面。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坑，而是一组排列整齐的符号。线条很深，边缘光滑，不像是用粗糙工具凿出来的。
孙莉凑近看了一眼，呼吸变快。“这些……是不是文字？”
没人回答。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臭也不香，闻久了让人太阳穴发胀。
李娜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子，“别靠太近。”
陈稳继续往前走，其他人紧跟其后。随着深入，墙壁上的符号越来越多。它们不再零散出现，而是成片地覆盖在石面上，有些还带着模糊的色彩残留，红的、黑的、暗黄的。
林悦伸手划过一道弧形刻痕。“这个深度很均匀，应该是用金属工具一点点雕出来的。不是野蛮人干的。”
赵刚盯着那些图案，眉头皱得很紧。“谁会在这地方花这么多功夫？图个啥？”
“不知道。”陈稳说，“但现在不能停。”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不大，但每一步都让人心里发沉。脚下的石板变得平整，接缝几乎看不出痕迹。头顶的高度也降低了，王强不得不弯下腰。
突然，孙莉停下脚步。
“怎么了？”李娜问。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左边墙壁的一处角落。那里有一幅浅浅的壁画，被青苔盖住一半。她掏出随身的小刀，小心刮掉表层的绿膜。
一个人影显露出来。
它跪在地上，双手抬起，掌心朝向天空。身后有一道竖立的柱状物，顶端分叉，像树枝，又像某种仪器。
“这不是祈祷。”林悦低声说，“这是在接收什么。”
“接收？”赵刚看向她。
“你看他的姿势，头微仰，肩膀放松，不像在求神。倒像是在等什么东西落下。”林悦指着画中人上方的一点，“这里原本可能有别的颜色，现在褪了。”
陈稳把矿石移过去。果然，在那人手掌正上方的位置，石面颜色略深，像是被反复涂抹过。
“不止这一幅。”王强突然开口。
他指向对面墙。那里有更多的图像：一群人站在圆形平台上，抬头望天；一座塔状建筑从地面升起，周围环绕着光带；还有一个画面显示地面裂开，几个人跌入其中，而另一些人则跑向那座塔。
“他们在逃。”孙莉说，“可为什么要建塔？”
“也许塔是安全的地方。”李娜小声说。
话音刚落，通道深处传来一声响。
像是金属和石头摩擦的声音，低而沉，持续了几秒。紧接着，地面轻微震动，几粒细沙从头顶掉落，在矿石光下闪了一下。
所有人都僵住了。
陈稳立刻举起左拳。全队瞬间停下，没人发出声音。
他蹲下身，耳朵贴向地面。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眼神变了。
“不是塌方。”他说，“是机械在动。”
“机关？”赵刚压低声音。
“可能是。”陈稳没有收回手势，“先别动。”
王强慢慢抽出短斧，横握在胸前。林悦已经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尖朝前，眼睛扫视两侧墙壁的缝隙。赵刚抓紧主绳，指节发白。李娜把孙莉往自己身边拉了半步，右手伸进医疗包，随时准备拿东西。
孙莉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手指快速翻开记录本，写下一行字：异响起于前方约二十米处，持续七秒，地面同步震颤。
写完她合上本子，紧紧抱在怀里。
矿石的光开始变弱。原本能照出三步远，现在只能看清两步内的地面。陈稳换了一块新的，亮度依旧有限。
“还能走吗？”赵刚问。
陈稳没答。他盯着前方的黑暗，一动不动。
几秒后，他缓缓站直身体，右手轻轻放下拳头，随即又抬起，做了个“推进五步”的手势。
王强点头，往前迈步。林悦跟上，刀始终不收。主绳再次被放出一段。
走了不到十米，林悦忽然抬手示意。
她看着右墙一道窄缝。那里面似乎有反光。
陈稳走过去，用矿石照进去。一道金属片嵌在石缝中，只有巴掌大，表面刻着和外面相似的螺旋纹。
他伸手想取，却被林悦拦住。
“别碰。”她说，“这种地方放单独的零件，多半是触发装置。”
陈稳收回手。他退后两步，重新观察整段墙体。那些符号在这里密集得几乎重叠，中间夹杂着几条直线，像是某种路径指引。
“我们在往下走。”孙莉忽然说，“刚才我记了台阶数，一共三十七级，全是下行。”
“出口呢？”赵刚问。
“还没看到岔路。”她说，“只有一条道。”
陈稳抬头看顶。石板接合严密，没有通风口，也没有支撑梁。这样的结构不该存在这么久，除非有人维护。
或者，它根本就没老过。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脚落下的瞬间，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齿轮咬合的第一声。
他立刻抬手，再次举拳。
全队静止。
几秒钟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但他知道，有什么变了。
空气更沉了，呼吸时肺里像塞了棉花。矿石的光比刚才又暗了一些，边缘开始发灰。
“回去？”赵刚看了眼身后。
“现在回头也是险。”王强说，“绳还在，路没断。”
陈稳盯着前方。他知道不能再往前了，至少现在不行。
他正要打手势让队伍后撤，忽然察觉到脚下不对。
刚才那声“咔”之后，石板接缝处多了一道极细的线。它原本不存在，现在却清晰可见，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开了一丝缝隙。
他蹲下，用手摸了摸。
缝隙边缘是平的，切割精准。
这不是自然裂开的。
他抬头看向林悦，眼神一沉。
就在这时，孙莉的笔从本子里滑了出来，砸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那一瞬间，整条通道的墙壁同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像是无数细小的机括在同一时刻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