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停止转动的瞬间,陈稳的手已经按在了王强肩上。他没说话,只是轻轻一压,王强便明白意思,缓缓松开了抵住门缝的斧背,身体却仍半蹲着,像一张拉满未放的弓。
林悦怀里的包裹又震了一下,这次频率变了,不再是三秒一次的规律跳动,而是短促两下,停顿,再一下——像是某种信号。
赵刚盯着那块布包,喉结动了动。他刚才想冲出去,现在却觉得腿有些发沉。他知道,如果这东西真能预警危险,那刚才那一声刮擦停下,也许正是因为器物回应了什么。
“它不是来杀我们的。”陈稳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贴着地面,“如果是攻击,早就撞门了。但它在试探,就像……检测身份。”
李娜靠在墙边,喘息比刚才平稳了些。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胸口:“我感觉到了……那种注视,消失了。就在器物亮起来之后。”
林悦低头看着怀中之物,忽然伸手揭开一角。青铜器底面的纹路正缓慢流动,齿轮状刻痕中央的缺口微微扩张,像一张将开未开的嘴。
“这不是防御机制。”她说,“是交流。它接收外界刺激,然后反馈信息。刚才门外的东西发出特定节奏,它就用同样的方式回应——就像对暗号。”
王强皱眉:“所以它是钥匙?”
“或者通行证。”陈稳接道,“我们带着它,等于拿着入场凭证。扔了它,不只是放弃线索,是主动退出这场规则。”
赵刚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臂上绷带。他知道他们在赌,但他也清楚,从进遗迹那一刻起,他们就没得选了。真正的安全从来不存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前走,直到看清终点。
他抬起头:“那就走。但我说清楚——一旦发现这是条死路,我不会再跟着送命。”
陈稳看了他一眼,点头:“可以。但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搞懂它到底能告诉我们什么。”
林悦重新包好器物,抱紧在胸前。她闭了会眼,回忆着之前每一次闪光的变化:密室警报前五秒,光纹由环形转为脉冲;脚印消失时,闪烁间隔缩短;而刚才,当门外机械停驻,它的反应竟呈现出一种近乎对话的对称性。
“它记录的不只是环境。”她睁开眼,“是因果链。每一个变化,都是对前一个事件的回应。”
“意思是?”赵刚问。
“意思是,如果我们能读懂它的语言模式,就能预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看向陈稳,“就像你那次高空作业,塔吊钢索断裂前,你觉得‘不对劲’,然后本能避开了——它现在也在给我们这种感觉,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陈稳心头一动。
那时他在三十米高的塔吊驾驶舱里,风不大,可他突然觉得座椅震动频率异常。他没多想,立刻解开安全带滑到另一侧,下一秒,主缆绳崩断,驾驶室整个翻坠。事后检查才发现,一根内部钢丝早已疲劳断裂,而他的直觉,救了他一命。
现在,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他伸出手:“让我看看。”
林悦把包裹递过去。陈稳接过,掌心贴住布面。冰凉之下,隐隐有温热传导而出,像是某种生命体征。他闭上眼,集中注意力,脑海中浮现出一路走来的路径:符文室、旋转通道、塌陷岔道、藏兵墙……
忽然,器物一烫。
他猛地睁眼。
底部纹路亮起一道细线,从齿轮缺口延伸而出,分作Y字形两支。一支指向来路方向,另一支则深入遗迹腹地,末端停在一个三角符号上。
“这是地图。”王强凑近看,“而且是实时更新的。”
“不止是地图。”林悦指着那三角标记,“我在安全区看过类似的标记拓片,那是‘核心数据库’的位置标识。所有权限认证和系统日志都储存在那里。”
“也就是说,”赵刚缓缓道,“只要拿到那里的资料,我们就有可能知道这个遗迹是怎么运作的,包括怎么离开。”
“也可能触发更高级别的警戒。”李娜提醒,“毕竟,刚才那个机械没进攻,不代表里面没有更强的守卫。”
没人反驳。空气再次凝滞。
但这一次,没有人提出放弃。
陈稳将包裹交还林悦,低声说:“准备出发。”
王强立刻起身检查斧头绑带,赵刚活动了下肩膀,虽然伤口还在疼,但动作利落了许多。李娜扶着墙站起来,从背包里取出最后一卷绷带,默默缠紧脚踝。
林悦把器物收进内袋,贴身放好。她能感觉到它的温度随着呼吸起伏,仿佛真的有了心跳。
一行人向侧廊移动。避开主道是共识——张宇虽未现身,但他的人很可能还在附近搜寻。他们贴着墙根前行,脚步轻而有序。
途中经过一间塌陷的控制室,半堵墙倒下封住了去路。林悦停下,抬头看上方通风管道:“那边能通过去。”
王强二话不说跃起攀爬,几下钻入管道。片刻后,前方传来轻微敲击声,三短一长——通了。
赵刚咬牙爬上接应点,手臂发力时伤口渗血,但他没吭声。李娜由陈稳搀扶着通过狭窄段,呼吸急促却不曾停下。最后林悦穿过时,管道尽头微光一闪,她眼角余光瞥见墙上一道刻痕——与青铜器上的齿轮图案完全一致。
她记下了位置。
落地后,众人继续推进。根据器物指引,他们绕过两处明显设有陷阱的区域,最终抵达一堵残破石墙前。墙后地面刻着清晰的三角符号,边缘已被尘土掩埋大半。
“就是这儿。”林悦说。
王强和赵刚合力推倒松动的石块,露出一个窄洞。里面是一间小型密室,布满废弃终端设备,屏幕全黑,唯有中央台面上一块数据晶板仍在微闪。
林悦上前小心取下,用衣角擦拭表面灰尘。一行残缺文字浮现:
“……核心协议……权限认证需三重生物信号叠加……警告:监视系统已激活……”
“这是操作指南!”赵刚脱口而出,随即压低声音,“意思是,只要找到三个符合条件的人,就能启动系统?”
“不一定。”林悦摇头,“也可能是验证程序的一部分。一旦失败,可能直接引发清除机制。”
李娜盯着那行“监视系统已激活”,忽然想到什么:“刚才门口的那个机械……它是不是已经在登记我们了?”
陈稳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晶板边缘的一串编码上。那数字序列与青铜器每次变频时的震动次数完全吻合。
他明白了。
“它不是敌人。”他说,“是巡检单元。我们每接触一次器物,每触发一次反应,都会被记录。我们现在已经被录入系统了。”
“那就是说,”王强握紧斧柄,“无论走不走,都已经暴露了?”
“所以问题不在是否继续。”陈稳收起晶板,声音沉稳,“而在我们能不能抢在它判定我们为威胁之前,弄清楚规则。”
林悦点头:“至少现在,我们知道该怎么问问题了。”
赵刚看了看四周,又望向来路。他知道回头已经不可能。但他们也不是毫无胜算。
“下一步去哪儿?”他问。
陈稳看向手中晶板残留的坐标片段,又摸了摸腰间那枚从最初任务点拾获的旧工牌——上面有一串从未解读过的数字。
“先找匹配点。”他说,“有人留过痕迹,我们要顺着找下去。”
队伍重新整队。王强打头,赵刚居中护住李娜,林悦紧随陈稳身后,五人依次进入通道。
远处,一条金属轨道静静延伸进黑暗,表面覆盖着薄灰。轨道尽头,一只圆形装置停驻原地,外壳缓缓开启,露出内部旋转的读取环。
环面映出五个模糊轮廓,正朝着核心区移动。
装置关闭,无声滑行,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