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许久,他才挪动脚步。
走廊的转角,一道修长的身影等着他。
陆彻手中把玩着一把尖刀,刀柄处的菱形沟槽有些硌手。
“是你?”陈上将眼底闪过惊诧,刚刚注意力都在那位高级向导身上。
脸上的笑容像是一层假面:“见了以前的指挥官,竟然不打声招呼。”
他话锋一转,“忘记了,你现在隶属于36军团。”
陆彻冷眼看着,没有打断他的话,这副嫉妒又不甘的嘴脸实在恶心。
宽阔的脊背倚靠在墙面,站起身,顶光投下拉长的影子,眼神死死锁住那张厌恶的脸。
“那一次,我看见了。”陆彻指尖指着自己的脑袋:“每一个坐标都记在脑子里。”
“你......”瞳孔猛然缩成针状,陈上将哽着喉咙,说不出话来。
陆彻没有废话,长腿大步往前迈,没有回头:“你也不用想着灭口。”
“具体坐标我都存在星网上,只要我没有定期更新,马上会传得满天飞。”
他此行的目的。
找到证据,这一次他要真正锤死军部。
陈上将僵在原地,他不敢赌。
只剩下“咚咚”的心跳声,眼前开始发黑。
这个压制许多年的秘密浮出水面,黑塔帝国将迎来一场巨震。
甚至......动摇皇室的根本。
冷汗泅湿布料,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联系军部、联系皇室,让他们把吹笙召回去。
急忙找了一个隐秘的角落。
所有的念头在通讯器接通的那一瞬间 ,烟消云散。
“他们可能知道了。”尾音甚至在颤抖。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似是不解地问:“喔,知道什么?”
他衣领上都是额角留下的汗,眼睛血红:“就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嗤笑传过来有些失真。
“我们可一点不知情。”
陈上将咬紧牙,眼球上布满红血丝:“想让我背锅。不可能!大不了鱼死网破!”
对方轻笑一声,早预料到他的反应。
“反正都逃不过的死罪,全都进去,谁把你捞出来?”
不欢而散。
陈上将颓丧地滑坐在地上,恐惧与愤怒交织,眼中带着绝望。
军部肯定早就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当做炮灰。
指节泛白,陷进肉里,渗出血都没感觉。
他可悲地发现,无论往前还是往后,都是死路。
只有一个选择。
陈上将睁着眼到天明,还要强装平静出现在吹笙面前。
眼下的青黑和眼球上的红血丝,没有丝毫说服力。
吹笙只是淡淡瞥过眼,连探究的意思都没有。
陈上将脸上的神色僵了一下,走到吹笙身边。
他的左边是杨琳,甚至卯砚都站在他前面。
不甘心地出声:“林上将第一次上战场,还是我先演示一遍?”
“不用。”吹笙指尖点着光屏上。
【坐标设置完成,目的地.....】
忽视他发青的脸,冷声下令:“全舰出发。”
数以千计的战舰,矩阵铺开,金属的冷光连成一片黑色的海洋。
吹笙的星舰位于最中央,像是蜂群守护的王。
精神链接这才展现它的可怕之处。
全知全能,所到之处,皆为我用。
群星中,她是唯一的“大脑。”
战区的第一线。
数百颗星球沦为0032 的温床,同时还在向外不断扩散孢子。
黑塔哨兵们只能清理新寄生的星球,勉强压下污染扩张的速度。
哨兵长时间接触污染,精神解离症状加重。
如果没有向导疏导,只能透支生命。
吹笙从指挥室看出去,被寄生的星球已经变浓重的黑色。
如同一颗颗黑得发红的眼珠,迷乱、张扬地审视着整宇宙。
无数荒芜星球中,通讯器传递出声音。
【我是战区总指挥林吹笙。】
【在污染星球的哨兵,星舰将于坐标点接应,请立即撤离。】
无数人齐齐抬头望,视线喘不过云层,还是看见一丝生的希望。
吹笙换下军装,作战服服帖得恰到好处,腰侧收出利落的曲线。
坚韧又柔美的身躯,完美得像是一件极致的艺术品。
浓密的黑发在脑后扎成一束。
吹笙试了试袖口的松紧,黑色皮手套掀开一角,露出一线白皙的肌肤。
卯砚淡定的撇开头,陆彻摸摸挺拔的鼻梁。
倒是妄言的眼神没有闪躲,直直看着吹笙。
面上风平浪静,耳根却是悄悄红了。
杨琳也穿着作战服,觉得那都新鲜,围着吹笙转了一圈。
竖起大拇指,夸赞:“好看。”
吹笙在她的手臂上点了一下,一层淡淡的暖光罩住杨琳。
“今天,你和我一起。”
杨琳只以为她是要当后勤,点点头,还有点兴奋:“好的。”
“你可要保护好我。”
吹笙认真点头:“好的。”
“出发出发。”
星舰悬靠在星球上空,黑色黏腻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黑泥。
落上去的时候,黏黏糊糊裹上来,沿着腿部一路攀爬,却被吹笙的精神力挡住。
哨兵们等待吹笙的命令。
“你们去找核心。”黑色群体与吹笙有无形的“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
卯砚在星舰上主持大局,其他哨兵降落在不同的地域。
只有妄言在吹笙身边。
眼尾微微下垂,眼眸像是蒙着层薄雾。
像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小狗。
吹笙看懂他的意思:“我没问题。”
妄言启唇,说:“好。”
哨兵们向外推进,灰色的天空沉得要坠下来。
“这东西原来是这种触感。”杨琳好奇地指尖戳了一下。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身边有一个保护神,紧张感荡然无存。
吹笙见她适应得差不多:“我撤离精神力,现在你要自己抵抗住污染的侵蚀。”
“好呀。”杨琳顺口答应,等听清楚内容,猛地睁大眼睛:“什、什么!”
看着吹笙不像是开玩笑。
“等等。”手忙脚乱释放出精神力。
一样的淡白光芒。
当接触污染的一瞬间,头像是被人劈开般,疼得她脸色发白。
黑泥也像是闻到食物的气息,翻滚着裹住杨琳的脚腕。
一寸寸吞噬附着的精神力。
“疼。”杨琳都要哭出声了,咬牙坚持,污染还是没有破开她的防御。
泪眼朦胧看着吹笙。
“精神力慢慢凝结,增加厚度......”对方清透中带着温柔的声音。
一遍遍引导,杨琳顺着她的话,慢慢加强对精神力的掌控力。
还是疼,到了能忍受的程度。
像是气泡破裂的声响,一瞬间,连耳边的风都清晰了。
像是进入一个新世界,感知到许多细微的东西。
她不可置信摸摸脚腕,惊奇:“真的不疼。”
吹笙牵住她的手:“走吧。”
“去、去哪里?”杨琳都吓结巴了。
吹笙抽出一把匕首,“去找核心。”
污染会快速吞噬一切带能量的东西,相较于热武器,冷兵器反而更适应战场。
杨琳的声量都拔高了,“那不是哨兵们的任务吗?”
她真以为就是后勤人员,疏导受伤的哨兵就行了。
可怜、无助、弱小。
她从小就是被当成金疙瘩养大的。
吹笙先一步走在前面,回过头等她。
天光映在她身后,浑身像是镀上一层光晕,像是一尊带有悲悯神性的玉像。
耀眼得杨琳捂住了眼睛。
泪流满面,她后悔了。
早知道不答应吹笙。
看着对方柔和的眼睛,咬着牙也要坚持下去:“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