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主教马尔的怒吼,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联军濒死的躯体。
绝望的喧嚣平息了。
那些丢盔弃甲、四散奔逃的士兵,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他们茫然回头,看向中军阵地,那片金光升腾的源头。
天空被染成了灿烂的金色。
一道由纯粹圣光构成的巨大穹顶,自联军头顶张开,像神明撑开的一把巨伞。
它的边缘流淌着蜂蜜般的液态光芒,表面浮现出无数玄奥复杂的圣洁符文,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敬畏的威压。
这宏伟的、超越凡人想象的奇迹,笼罩了残存的圣殿骑士,以及重新被军官们收拢起来的数千名精锐步兵。
昨日的“绞肉机”,那片带来无尽恐惧的死亡地带,在这片黄金穹顶的映照下,显得如此渺小、丑陋。
“神……与我们同在……”
一名士兵喃喃自语,他扔掉了手中的水囊,虔诚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一个,两个,成百上千。
士兵们跪了下来,朝着那片金色的天空祈祷、忏悔、狂热地呼喊。
恐惧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恐怖的力量——狂信。
他们的神,终于亲自下场了。
奥古斯都公爵从帅位的椅子上站起,他呆滞的眼神重新燃起了火焰。
他扶着栏杆,看着那支在圣光庇护下重新集结的军队,那已经不是一支凡人的军队,那是主的意志,是神罚的具象。
“进攻。”
他的声音沙哑,却重新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一次,没有催促的战鼓,没有高亢的号角。
只有一片肃穆。
在黄金穹顶的笼罩下,联军的先头部队,迈出了沉稳而坚定的步伐。
…… 的前沿阵地,共和国的士兵们从堑壕的胸墙后探出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正在缓慢移动的金色山丘。
“那是什么鬼东西?”
汉斯压低了身体,只露出一顶钢盔,声音里满是戒备。
“管他是什么,”老排长克洛克吐掉嘴里的草根,给自己的步枪压上一枚新的弹夹,“能发光的东西,不一定扛得住炮弹。”
这是所有共和国士兵此刻共同的想法。
他们的自信,源于身后那数十门在过去一天里主宰了整个战场的“雷鸣炮”。
指挥地堡内,卡登通过潜望镜,同样注视着那座不断靠近的黄金穹顶,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将军?”
身边的参谋官有些不安。
卡登没有回应,只是拿起了通讯器。
“所有炮兵单位,目标,前方移动能量护盾,执行三轮覆盖性炮击。”
命令一如既往的简洁、冰冷。
后方的炮兵阵地再次发出怒吼。
数十枚炮弹拖着长长的尾迹,划破长空,呼啸着砸向那座金色的穹顶。
联军阵中,被圣光庇护的士兵们抬起头,脸上带着混杂着紧张和狂热的表情,注视着那些曾带给他们无尽梦魇的黑色死神。
炮弹到了。
然而,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并未发生。
第一枚炮弹接触到黄金穹顶的瞬间,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大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片璀璨的金色。
金色的光幕上,仅仅荡漾开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第十枚…… 无数的炮弹,如同撞上了一堵柔韧却坚不可摧的空气墙,只在穹顶表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能量涟漪,绽开一朵朵无声的、绚烂的焰火。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被那层薄薄的光幕完全隔绝,化为了沉闷的、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黄金穹顶下的联军士兵,安然无恙。
在短暂的死寂之后,一股压抑不住的狂喜,从数千人的喉咙里喷薄而出,汇成了一道直冲云霄的声浪。
“万岁!”
“赞美圣光!赞美神明!”
他们举起武器,用最嚣张的姿态,向着远方的共和国阵地发出嘲弄的呐喊。
他们的“妖术”,在真正的神力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卡登放下了潜望镜。
指挥部内,气氛第一次变得压抑起来。
“将军,”炮兵总教官墨忒斯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挫败感,“常规炮击无效。那东西……完全免疫物理攻击。”
“免疫?”
卡登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世界不存在绝对的免疫,只有能量层级的高低之分。”
他转身走到全息沙盘前,看着那个代表着黄金穹顶的、正在不断逼近的光点。
“命令,第一、第三重炮营,动用全部‘雷鸣炮’,集中火力,攻击护盾正前方同一点。持续射击,不要停!”
卡登加重了语气,他要用最强的矛,去试探这面最坚固的盾。
命令下达,炮声的节奏变了。
不再是覆盖性的轰炸,而是化作了精准的、狂暴的“点射”。
数十门重炮同时校准了角度,一枚枚更大、威力更恐怖的穿甲弹与高爆弹,被送上了天空,组成一条由钢铁构成的直线,狠狠地砸向黄金穹顶的最前端!
轰!
轰!
轰!
更加猛烈的爆炸发生了。
那一片区域的圣光护盾,在远超之前的能量冲击下,剧烈地闪烁起来,光芒明显暗淡了一瞬,被击中的区域甚至向内凹陷下去一小块。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下一秒,整个穹顶的光芒流转,迅速填补了那块区域的能量消耗,凹陷处瞬间恢复原状。
黄金穹顶的推进,没有丝毫的停滞。
它以一种恒定的、不容置疑的姿态,继续向前。
它碾过了那片被烧成焦炭的土地,碾过了那片挂满了残肢断臂的带刺铁丝网,那些坚韧的铁丝在接触到圣光的一刹那,就无声地熔化、断裂。
甚至,当它碾过那片死亡雷区时,神圣的能量提前引爆了所有的地雷。
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在护盾之下响起,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倒像是在为这支神圣大军的前进,奏响欢迎的礼炮。
这是共和国开战以来,第一次面临火力压制完全失效的局面。
共和国后方,远离前线的临时实验室内。
精灵学者莉兰妮和年轻的人类学者墨忒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台复杂的、由水晶和金属构成的观测仪器。
仪器中央,正投射出那座黄金穹顶的全息影像,以及旁边一连串飞速滚动的、凡人无法看懂的数据流。
“每一次炮弹命中,它的整体能量读数都会出现一次极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衰减。”
莉兰妮推了推鼻梁上的水晶眼镜,语速极快,“集中炮击时,衰减的幅度增加了零点零三个百分点,但它的自我修复和能量流转速度快得惊人。”
“这不是一个静态的护盾,”墨忒斯死死盯着那些数据,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是一个动态的能量循环系统。它的能量并非无限,每一次抵御攻击都在持续消耗……像一个巨大的蓄电池。”
黄金穹顶距离共和国的第一道堑壕,已经不足三百米。
堑壕内的共和国士兵,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穹顶之下,那些联军士兵脸上狰狞而狂热的笑容。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这一次,那堵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墙,不再属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