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身符裂了。
江临川盯着那道从边缘蔓延到中心的细纹，像看见自家路由器半夜蓝屏。他没时间心疼——那只鬼影正缓缓抬手，铁链一寸寸拖过地面，发出类似生锈电梯钢缆摩擦的声音。
“还我妈。”
三个字刚落，铁链猛地甩出，带起一阵阴风，走廊瓷砖应声炸裂，碎块飞溅。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右翻滚，肩胛骨重重磕在墙角消防栓箱上，震得整条手臂发麻。铁链擦着鼻尖掠过，钉进对面墙壁，嵌入半截，还在微微震颤。
“这情绪管理能力，比我前司hR还差。”他咬牙撑起身子，右手死死攥住桃木牌，左手摸向裤兜——最后一张朱砂符还在。
背后的安全通道门近在咫尺。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用肩膀猛撞门把手，门开瞬间整个人扑进去，反手死死压住推杆锁。门外传来一声低吼，紧接着是铁链抽打金属的巨响，门板剧烈晃动，防火门闭门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黑暗中，他靠墙滑坐在地，喘得像跑了五公里外卖单。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手机屏幕上，系统界面自动弹出，绿底黑字写着：【当前状态：护身符受损（耐久度37%），建议立即更换】
“换？上哪换？”他低声骂，“地府淘宝店包邮吗？”
他抬头看向楼梯间。没有灯，只有应急出口标志泛着幽绿光，勉强照亮台阶。霉味混着一股说不清的腐臭，像是腌了三年的泡菜坛子被人踢翻。
他扶着墙站起来，一步踏上二楼平台。
脚下一滑。
低头看去，台阶上全是湿滑的黏液，暗红里泛着紫，踩上去有轻微的“噗嗤”声。他强忍恶心继续往上走，推开二楼防火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猛地一缩。
整段楼梯从三楼到二楼，堆满了尸体。
不是横七竖八的那种，而是整齐排列，每一具都跪伏着，双手交叠放在后颈，像是被某种仪式固定住的姿态。它们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霉斑和蛛网，皮肤呈蜡黄色，部分已经干瘪塌陷，但能看出死亡时间并不太久——至少衣服还是完整的。
最吓人的是那些铁链。
粗如拇指的黑铁链从每具尸体四肢穿出，深深扎进水泥地，链条彼此相连，最终汇聚在楼梯转角的一根承重柱上。铁链表面刻着扭曲的纹路，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电路板上的蚀刻线路。
江临川慢慢走近，蹲下身，伸手碰了碰其中一具尸体手腕上的铁链。
冰凉。
但就在触碰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像是手机静音模式下的来电。
他猛地缩手。
这纹路……跟刚才鬼影手里那条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他喉咙发干，“它是把这些人都当祭品用了？还是说……这些就是它的一部分？”
身后防火门突然传来撞击声。
砰！
整个门框都在抖，灰尘簌簌落下。
它追来了。
他不再犹豫，踩着尸体之间的缝隙往上爬。尽量不碰铁链，每一步都轻得像怕吵醒死人。可当他踏上三楼转角时，左脚不小心蹭到了一节垂落的链条。
“叮——”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几乎同时，头顶通风管道传来沉重的爬行声，金属被刮擦的噪音由远及近。
“好家伙，还会抄后路？”他抬头，只见管道盖子已经被顶开一角，一只青黑色的手正缓缓探出。
前后夹击。
他刚想退，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系统界面强制弹出，背景变成血红色，中央浮现巨大倒计时：
【距离阴气漏洞核心还剩50米！倒计时3分钟！】
坐标指向下方——负一层冷库方向。
“我操？”他瞪眼，“我一直往楼上跑？这不是离谱，这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他猛地转身，不再管头顶的动静，直接冲向安全通道另一侧的楼梯口。可刚跑两步，整条走廊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出口标志那点绿光。
黑暗中，空气变得粘稠。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高，勉强看清前方通道。信号格只剩一格，导航加载半天才跳出个模糊地图，冷库位置标了个红点，就在主通道尽头，穿过b2层停车场就能到。
“行吧，拼一把。”
他撕下卫衣袖子一角，裹住口鼻，防止吸入过多阴气。深吸一口气，冲进主通道。
黑雾比之前更浓，贴着地面流动，像油一样缓慢爬行。他贴着墙边疾走，脚步放轻，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常声响。
五米、十米、十五米……
眼看就要穿过停车场入口，头顶通风管道突然“咚”地一响。
他抬头。
管道盖子已被完全掀开，那个双角鬼影四肢着地趴在那里，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他，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
它没动。
但他知道它在等什么。
等他放松警惕，等他回头，等他停下。
他继续往前走，速度不减。
鬼影缓缓抬起手，铁链从背后抽出，像蛇一样悬在空中。
江临川加快脚步。
就在他即将冲过停车场入口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他猛地侧身。
铁链擦着肋骨掠过，划开衣服，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擦伤。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硬是稳住身形，一头扎进停车场。
这里更黑。
车位上停着几辆积满灰尘的旧车，车窗全被雾气覆盖。他贴着一辆SUV侧面快速移动，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胸腔。
手机电量提示跳成1%，导航却突然刷新，显示距离漏洞核心只剩30米。
“还有三十米……我能跑完马拉松最后一百米，就能跑完这三十米。”他喘着气，脚下不停。
可就在这时，前方地面的黑雾突然隆起，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爬行。
他急刹住。
雾气缓缓分开，一只苍白的手从中伸出，接着是第二只。
一个身穿商场制服的女人缓缓站起，眼睛是纯黑的，嘴角裂到耳根，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清洁刷。
她不是唯一的。
左右两侧的车位之间，又有三四个身影从雾中浮现，动作僵硬，但步步逼近。
包围圈成型了。
江临川背靠一辆面包车，额头冷汗直流。护身符持续发烫，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点。他摸了摸后腰，桃木短刃还在，但心里清楚——这种程度的武器，对这群东西没用。
系统界面再次弹出：
【检测到多重灵体协同作战，建议策略性撤退】
“撤退？”他冷笑，“你倒是说得轻松，退哪去？楼上是尸体阵，头顶是爬行怪，前面是群演鬼片的群演？”
他盯着前方缓缓逼近的游魂，忽然想起什么。
从兜里掏出那包香灰，打开密封袋。
这是从城中村老宅带出来的，残留着“林婉之夫”灵位的气息。之前在配电间外，它曾与黑雾产生共振。
现在，他把香灰撒在地上，围成一个小圈。
一秒过去。
香灰表面微微波动，像是被风吹动，但实际上空气静止。
“果然……它们的情绪频率一致。”他眯眼，“这群鬼，都是被同一个执念影响的？或者说……被同一个人控制的？”
而那个双角鬼影，就是源头。
只要解决它，或者干扰它的控制，就有机会突围。
他收起香灰袋，目光扫向四周。
停车场角落有个电箱，上面贴着“高压危险”标签。旁边还有个灭火器，挂在墙上，红漆剥落，但压力表指针仍在绿色区域。
“火……阳气……秩序。”
他喃喃自语，脑子里飞快运转。
如果把整个商场当成一个系统，那阴气漏洞就是崩溃的进程，鬼影是错误代码形成的守护程序，而这些游魂，不过是被感染的子线程。
要终止进程，就得找到主节点。
而主节点，就在冷库。
他看了眼手机，倒计时还剩2分17秒。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抓起灭火器，拔掉保险销，对着前方黑雾最浓处狠狠按下压把。
干粉喷涌而出，形成一片白色烟幕。几个游魂被击中，发出尖啸，身形短暂扭曲。
他趁机绕过SUV，朝着冷库方向狂奔。
身后，鬼影从通风管道跃下，落地无声。
它抬起手，铁链舞成漩涡，将迎面喷来的干粉尽数搅散。
江临川不敢回头，拼命往前冲。
冷库的铁门就在前方十米，厚重，锈迹斑斑，门缝里渗出丝丝寒气。
他冲到门前，伸手去拉。
门没锁。
拉开一条缝，里面漆黑一片，冷气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冰箱门。
他正要钻进去，忽然察觉不对。
手机信号彻底消失。
系统界面卡在倒计时2分03秒，不动了。
而就在这死寂中，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来自身后。
而是从冷库内部。
一个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录音机卡带：
“别……靠近……它……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