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撕裂了卡尔的梦境。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灰色训练服。宿舍里其他新兵也纷纷惊醒，黑暗中传来困惑的嘟囔声和床铺的吱呀声。
\"全体新兵！\"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在宿舍外响起，\"两分钟内列队训练场！迟到者将接受惩罚！\"
卡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摸索着套上靴子，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走廊里刺眼的红灯闪烁，照得金属墙壁像是浸透了鲜血。其他新兵也涌了出来，有人还在系腰带，有人光着一只脚。
\"第一天就搞突袭？\"德克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至少还算穿戴整齐，\"这帮教官真是没一点幽默感。\"
卡尔没有回答，他的肺像是着了火。他们已经在奥特拉玛荣耀号上度过了三天亚空间航行，今天是抵达马库拉格后训练的第一天——如果这凌晨时分的折磨能被称为\"第一天\"的话。
训练场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地面铺着粗糙的砂岩，四周耸立着雕刻有战斗场景的高墙。卡尔和其余十五名新兵气喘吁吁地列队站好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塞恩士官。
他今天穿着全套训练甲，虽然没有动力装甲那么庞大，但依然让他的体型比常人大出一倍。月光照在他左脸颊的伤疤上，显得格外狰狞。
\"一百九十七秒，\"塞恩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比最慢的新兵连纪录还多出四十三秒。你们让我失望了。\"
卡尔咽了口唾沫。他本以为经过基因检测后，塞恩会对他另眼相看，但士官的目光扫过队伍时，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我是你们的首席教官，\"塞恩开始踱步，金属靴底在砂岩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在未来六个月里，我会把你们从软弱无能的蛆虫，锻造成勉强合格的战士。大多数人会失败。有些人会死亡。极少数——如果有的话——可能成为极限战士。\"
他停在队伍正前方，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新兵们面面相觑。一个高个子男孩鼓起勇气：\"为了成为一个阿斯塔特，一名帝皇的天使，长官！\"
\"错误！\"塞恩的吼声让几个人不自觉地后退，\"你们在这里是因为帝皇需要武器！人类需要盾牌！银河系中最凶残的敌人需要刽子手！\"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战斗匕首，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个人荣耀？力量？永生？忘记这些幼稚的幻想！从今天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帝皇的死亡工具！\"
卡尔感到膝盖发软，但他强迫自己站得更直。塞恩的每一句话都像锤子敲打着他的大脑。
\"今天的基础测试将决定你们的训练分组，\"塞恩收起匕首，\"三项内容：体能、反应和意志。开始！\"
接下来的六小时成了卡尔生命中最漫长的噩梦。
体能测试包括五百个俯卧撑、三百个引体向上和五十公里全速奔跑。卡尔做到两百个俯卧撑时，手臂已经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完成引体向上后，他的手掌血肉模糊；跑到三十公里时，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斑。
两个新兵在奔跑中昏倒，被医疗伺服颅骨拖走了。卡尔每次经过他们身边，都能听到伺服颅骨机械的宣告声：\"不合格。\"
反应测试在一间充满激光陷阱的暗室进行。新兵们必须穿过一百米长的障碍路线，同时躲避随机射出的低功率激光。卡尔的大腿被擦中三次，每次灼痛都让他咬紧牙关。
意志测试最为诡异。他们被绑在金属椅子上，一个戴着怪异头盔的技术神甫将电极贴在他们的太阳穴上。然后，痛苦如海啸般袭来——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模拟痛觉。卡尔看到了科罗努斯四号被兽人焚烧的景象，听到了母亲临死前的惨叫，感受到了自己被活活剥皮的幻觉。
当测试终于结束时，卡尔瘫倒在训练场边缘，呕吐物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德克兰躺在他旁边，脸色惨白如纸。艾丽莎是少数几个还能保持站立的新兵之一，但她的眼神已经失去了焦点。
塞恩士官看着这群瘫倒的少年，脸上没有丝毫怜悯：\"现在你们明白了自己的弱小。记住这种感觉，因为明天会更糟。\"
太阳升起时，新兵们被允许返回宿舍休息两小时。卡尔几乎是用爬的回到了自己的床铺，连清理身上污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想杀了我们吗？\"下铺传来德克兰虚弱的声音。
卡尔想回答，但舌头重得像铅块。在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摸到了口袋里的帝国徽章。金属的冰凉触感给了他一丝安慰。
两小时后，警报再次响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周。
每天的训练内容都不同，但痛苦程度与日俱增。他们学习如何在毒气中保持战斗能力；如何在全身烧伤的情况下继续射击；如何在四肢骨折后爬行到安全地点。医疗技术能让新兵们在第二天恢复如初，但记忆中的痛苦却无法消除。
第五周的清晨，卡尔发现自己能够在一分钟内完成一百个俯卧撑而不流一滴汗。他的身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适应这种严酷训练，肌肉变得更致密，反应速度提高了近一倍。其他幸存的新兵也展现出了类似的进步——最初的十六人现在剩下十二个。
\"今天开始战术训练，\"塞恩宣布，他身后站着几位卡尔没见过的星际战士，\"你们将被分成四组，每组三人。每组由一位教官指导基础战术。\"
卡尔、德克兰和艾丽莎被分到了一组。他们的教官是塔洛斯士官——卡尔认出他就是在马库拉格之傲上那个有闪电疤痕的战士。
塔洛斯比塞恩稍微温和一些，至少他不会因为新兵的一个小错误就罚他们跑二十公里。\"战术的核心是模式识别，\"他教导三人，\"敌人的行为，无论多么随机，都会形成可预测的模式。发现它，利用它。\"
他们花了三天时间研究各种异形和人类叛军的战斗录像，学习识别不同敌人的行为特征。卡尔在这方面表现出色——他能迅速发现兽人冲锋时的薄弱点，预测灵族武士的攻击路线。
\"你有一双战士的眼睛，\"第七天结束时，塔洛斯评价道，\"但记住，理论知识只有在实战中才有价值。\"
第二天，他们得到了验证理论的机会。
训练场被改造成了一个复杂的城市废墟场景，四支新兵小组被投入其中，进行模拟对抗。卡尔的小组对阵另一支由贵族世界新兵带领的队伍。
\"记住兽人的攻击模式，\"卡尔低声对队友说，他们躲在一堵断墙后观察\"敌人\"的动向，\"他们总是从侧翼包抄。\"
果然，对方很快分兵两路，试图从左右两侧夹击。卡尔早有准备，他们在撤退路线上设置了简易陷阱，然后集中火力消灭了先到达的一支分队，再回头对付另一支。
胜利来得比预期容易。塔洛斯士官看起来很高兴，但塞恩只是冷冷地点头：\"不错的战术，但真正的敌人不会这么愚蠢。\"
接下来的几周里，训练难度不断提升。他们开始在零重力环境中战斗，学习使用喷气背包进行空中机动；他们被丢进马库拉格的荒野，只带一把匕首生存两周；他们必须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仅凭听觉和触觉导航。
每一天都有新兵退出或受伤。到第八周结束时，最初的十六人只剩九人。
第九周的第一天，塞恩给了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今天不训练，\"士官说，嘴角挂着一丝罕见的微笑，\"今天是参观日。\"
他带领疲惫不堪的新兵们穿过马库拉格荣耀要塞的层层回廊，来到一座巨大的拱门前。门上是精美的浮雕，描绘着极限战士战团的辉煌历史——从大远征到荷鲁斯叛乱，从马库拉格保卫战到最近的泰伦战争。
\"这是圣殿大厅，\"塞恩的声音变得庄重，\"里面存放着战团最珍贵的遗物和记忆。只有极限战士和候选新兵被允许进入。\"
大门无声地滑开，一股混合了熏香和古老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卡尔屏住了呼吸。
大厅比他想像的还要宏伟。高耸的穹顶上悬挂着历代战团长的旗帜；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数千个名字的金色铭牌——都是在服役中牺牲的极限战士；大厅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柜，里面悬浮着一套伤痕累累的动力装甲。
\"那是原体罗伯特·基里曼的备用装甲，\"塞恩轻声说，\"在大叛乱期间，他穿着这套装甲在考斯战役中击杀了叛徒卢修斯。\"
卡尔不由自主地走向展柜。装甲上的每一道伤痕都诉说着一段史诗般的战斗，每一块修补都代表着一次死里逃生。他能感觉到某种力量从这古老的遗物中散发出来，让他的血液加速流动。
\"战团的历史就是你们的血脉，\"塞恩继续说道，带领他们走过一排排展示柜，\"每一位极限战士都是这条荣耀链条上的一环。今天，你们将学习这条链条的开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新兵们沉浸在战团的历史中。他们看到了大远征时期的武器，荷鲁斯叛乱时的战旗，与兽人战争中的战利品。每一件展品都配有全息记录，详细讲述着相关的战役和英雄事迹。
卡尔被一段关于马库拉格保卫战的记录深深吸引。画面中，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极限战士们坚守阵地，面对潮水般的泰伦虫族。在最危急的时刻，一位名叫阿格曼的士官独自守住桥梁近一小时，为平民撤离争取了时间。
\"他后来怎样了？\"卡尔问道。
塞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牺牲了，但拯救了五十万平民。在极限战士战团，这不是悲剧，而是最高荣耀。\"
参观结束前，塞恩带他们来到大厅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这里没有华丽的展示，只有墙上简单的铭文和中央的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本巨大的金属书籍，封面镶嵌着帝国双头鹰。
\"这是战团圣典，\"塞恩的声音近乎虔诚，\"原体基里曼亲自编写，包含了极限战士的一切知识、战术和传统。每一位新成员都要宣誓遵守它的教导。\"
卡尔凝视着那本神圣的典籍，突然明白了塞恩带他们来此的目的。这不只是参观，而是一种启蒙——让他们理解自己正在加入的传统有多么厚重，有多么神圣。
离开圣殿大厅时，卡尔感到自己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训练不再只是为了生存，而是有了更深层的意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帝国徽章，第一次想象自己穿着蓝白相间的动力装甲，站在那些英雄行列中的样子。
然而，塞恩很快将他们拉回现实。
\"明天开始第二阶段训练，\"士官宣布，他们正穿过返回宿舍的走廊，\"基因改造前的最终选拔。只有六个人能继续。\"
那天晚上，宿舍里异常安静。九名新兵都知道，明天的测试将决定谁能进入下一阶段，谁会被淘汰。卡尔躺在床上，回想着圣殿大厅里的所见所闻。德克兰在下铺翻来覆去，艾丽莎则静静地擦拭着一把训练匕首。
\"你觉得他们会测试什么？\"德克兰最终打破了沉默。
卡尔摇摇头：\"不管是什么，肯定比我们经历过的都要难。\"
\"我听说，\"艾丽莎压低声音，\"最终选拔有时会...出人命。战团只想要最好的基因种子载体。\"
卡尔想起训练中昏倒被带走的新兵，和伺服颅骨那句冰冷的\"基因种子回收程序启动\"。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第二天黎明前，新兵们被带到了马库拉格最高山脉的基地。凛冽的寒风吹得他们睁不开眼，稀薄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成为挣扎。
塞恩和几位教官已经在那里等候，身边堆放着各种装备。
\"今天的测试很简单，\"塞恩的声音在寒风中依然清晰，\"负重五十公斤，穿越五十公里山地地形，在十二小时内到达终点。前六名完成者将继续训练。\"
卡尔看了看分配给每个人的背包——里面装满了金属块，重量确实有五十公斤。背着这样的重量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行进五十公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路线已经输入你们的导航器，\"塔洛斯士官补充道，\"有五个检查点，必须按顺序通过。放弃或偏离路线意味着自动淘汰。\"
没有更多解释，测试开始了。
最初的十公里还算顺利。卡尔保持着稳定的步伐，尽量节省体力。德克兰和艾丽莎跟在他附近，三人形成了一个默契的小组。其他新兵分散在周围，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节奏。
到了二十公里处，情况开始恶化。海拔越来越高，温度降至冰点以下。卡尔的手指和脚趾失去了知觉，嘴唇干裂出血。背包的肩带深深勒进肉里，每一步都像是酷刑。
三十公里，第一个新兵倒下了。那是个来自农业世界的壮实男孩，一直表现优异。他突然跪倒在地，呕吐不止，然后向前扑倒，再也没有起来。医疗伺服颅骨迅速将他带走，留下雪地上的一滩血迹。
三十五公里，卡尔的小组遇到了第一个检查点。那是一个简陋的哨站，里面的教官只是扫描了他们手环上的数据，然后冷漠地挥手让他们继续。
四十公里，地狱真正开始了。卡尔的大腿肌肉开始痉挛，视线因缺氧而模糊。德克兰的脸色变得惨白，艾丽莎则不停地低声咒骂着什么。他们不再交谈，保存每一分体力用于前进。
四十五公里处，卡尔第一次想到了放弃。他的肺部像是着了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背包的重量似乎增加了一倍，将他不断压向地面。
就在这时，他摸到了口袋里的帝国徽章。
母亲临终前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它会保护你，\"她这样说过。卡尔想起科罗努斯四号上平凡的生活，想起兽人入侵那天的恐惧，想起母亲在病床上的嘱托。
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上他的四肢。卡尔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前进。一步，又一步。德克兰和艾丽莎跟了上来，三人互相扶持着爬上一个陡坡。
最后五公里是最漫长的折磨。卡尔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是机械地移动着双腿。他的意识开始飘忽，时而回到科罗努斯的农场，时而站在圣殿大厅的原体装甲前。
然后，奇迹般地，终点出现在了视野中。塞恩士官和几位教官站在那里，身旁是一个巨大的计时器。
卡尔、德克兰和艾丽莎几乎是同时冲过了终点线。他们瘫倒在雪地上，大口喘着气，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计时器显示：11小时42分钟。
他们是第三、第四和第五名到达的。另外三名新兵紧随其后，在最后几分钟内完成了挑战。剩下的三人没有出现——卡尔后来得知，其中两人中途退出，一人在四十八公里处心脏骤停死亡。
塞恩看着这六名幸存者，点了点头：\"欢迎来到基因改造阶段，新兵们。\"
卡尔躺在医疗室的床上，感受着营养液流入血管的冰凉触感。他的身体每一寸都在疼痛，但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窗外，马库拉格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冰冷而美丽。
口袋里的帝国徽章贴着他的大腿，像是母亲无声的祝福。卡尔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明天，他将迈出成为星际战士的第一步——第一次基因种子植入手术。
他闭上眼睛，梦见自己穿着蓝白相间的动力装甲，站在原体基里曼的圣像前宣誓。这一次，梦境中的他没有恐惧，只有坚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