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阳坡的雪化得早,土块被阳光晒得松软,踩上去簌簌掉渣。阿辰蹲在坡边,手里捧着苏清寒留下的霜木籽,正按笔记里的法子往籽上抹草木灰:“清寒姑娘写了‘草木灰裹籽,防虫害,促生根’,去年种的苗就是这么处理的。”
林砚拎着铁锹走过来,胸口的“寒佩”随着脚步轻晃,隐约透着微光。他弯腰刨开表层浮土,忽然顿住——土里埋着块巴掌大的旧木片,边缘刻着半片霜叶纹,和阿禾做的许愿牌纹路一模一样。“这是清寒的东西。”他指尖抚过纹路,木片上还留着浅浅的凿痕,像是当年试刻的废片。
“后山以前是清寒姑娘育新苗的地方!”王婶提着水桶过来,瞥见木片突然笑了,“我记起来了,前年她就在这儿搭过育苗棚,说阳坡的土暖,苗长得快。”丫丫蹲在旁边扒土,又挖出个锈迹斑斑的小铁铲,铲柄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这也是清寒姐姐的!红绳和谷口的一样!”
阿禾把木片和铁铲收进布包,忽然发现阳坡中央的土色比别处深些:“这里的土好像更润。”林砚刚要伸手去摸,“寒佩”突然亮起绿光,顺着他的指尖渗进土里。没过多久,湿润的土面竟冒出细细的白气,连旁边的枯草都悄悄挺了挺腰。“是护脉记里说的‘地脉暖意’!”阿辰眼睛发亮,“清寒姑娘选这里育苗,根本不是因为阳坡暖,是这儿连着地脉!”
众人按着地图分工:张叔带着镇民挖育苗沟,沟距比护生林的坑更密些,按笔记里“寸距育籽,尺距移苗”的规矩排列;阿禾把霜木籽均匀撒进沟里,每撒一把就盖层薄土,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种子;丫丫拿着小铁铲,在沟边刻下小小的“愿”字,说要让种子记住心愿;林砚则蹲在坡顶,在“岁安册”上画下阳坡的地形,标注出地脉暖意最盛的位置。
刚撒完最后一把籽,天空忽然飘起细如牛毛的春雨。“是灵雨!”丫丫仰着脸笑,雨滴落在新翻的土里,竟泛起淡淡的光晕。林砚望着雨中的阳坡,“寒佩”的绿光与雨雾缠在一起,在育苗沟上织成层薄纱。他低头翻到“岁安册”的空白页,写下:“正月廿三,后山阳坡种新籽,得清寒旧物,地脉回暖,春雨润苗。”
雨停时,育苗沟里的土已经轻轻鼓起小包,像是种子在土里伸了懒腰。柳玄用树枝在坡边围了圈矮篱笆,上面系满了剩下的红绳:“这样野物就不会来糟蹋苗了。”阿辰把苏清寒的旧铁铲插在坡中央,铲柄上的红绳在风里晃着,与远处护生林的红绳遥遥相对。
下山时,丫丫攥着那片旧木片跑在前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林砚走在最后,手里的“岁安册”还带着泥土和雨的湿气。他摸了摸胸口的“寒佩”,绿光虽已淡去,指尖却仍留着暖意——他忽然懂了,苏清寒从未离开,她的木片、铁铲、笔记,早已和寒月谷的土地、霜木、人心连在一起,跟着每一季新苗,在岁月里慢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