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剑光在潭水中搅动出丈许大的漩涡时,林砚耳尖突然捕捉到细碎的“叩击”声——不是虫卵里人影的指甲敲卵膜,而是来自潭底那根虫蛀石柱的内部。
他眯眼望去,只见石柱表面的虫洞在血光映照下,正缓缓浮现出淡金色的铭文,笔画扭曲却熟悉——和镇魂锈剑剑身上“镇魂”二字的笔锋、刻痕深浅完全一致,只是多了后半句:“守谷人血饲蛊,万魂镇渊水”。
“你以为毁了‘茧’就够了?” 青鳞巨虫的嘶吼突然变调,复眼中那只映着苏清寒惊惶的眼球,竟闪过她在寒月谷剑庐练剑的碎片画面,残识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渊水是‘母’的血脉……你每用血脉净化一只虫卵,就是在给她喂养分!”
林砚心头一凛,猛地收剑后撤。可已经晚了——那些被血光激发的虫卵,竟像被磁石吸引般往他身边飘来,卵膜上的血管与他胸前“寒”佩的白光连成细线。其中那个梳双丫髻的女孩,卵膜突然映出柳玄在书房研墨的场景,她张着干裂的嘴唇,无声地重复两个字:“柳……叔……”
是柳玄去年送离谷、却中途失踪的小侄女。
“嗡——”
潭底石柱突然炸开,碎石飞溅中,无数青黑色的丝线如毒蛇般窜出,丝线末端缠着的,是一具具浸泡得发胀发白的枯骨。每具枯骨的胸腔都被凿开空洞,嵌着半枚早已干涸的虫卵;而最中央那具枯骨,不仅穿着苏清寒常穿的月白裙衫,手腕上还戴着那只柳玄送的银镯,碎成齑粉的“寒”佩残片里,甚至能看见刻着的“清寒守”三个字。
“这才是真正的蛊母本体。” 青鳞巨虫的复眼齐刷刷转向那具枯骨,苏清寒的残识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绝望,“你以为我在借她的‘脸’诱你?我是在还她欠的债——当年她为了守住寒月谷,主动把自己的魂封进了渊水,成了第一个‘活蛊母’!”
林砚的锈剑骤然变得沉重,剑穗上的青灰霉斑竟顺着丝线,凝成了一片完整的枯黑叶子。他突然想起柳玄书房里的《寒月遗录》残页——上面只写了“初代守谷人镇蛊”,却没说“镇蛊”要用守谷人的魂。
就在这时,那个凝结出血光小剑的少年,突然用尽全力刺破卵膜,坠进渊水里。他浮出水面时,指尖的血剑仍在燃烧,朝着林砚大喊:“别信她的话!石碑……水底有石碑!” 话音未落,他将血剑狠狠刺入水中——潭水竟像被劈开的绸缎般分开,露出水底刻满暗红色字迹的石碑,碑首刻着“守谷人血契”,碑尾除了苏清寒的名字,还刻着十几个模糊的名字,最顶端那个,正是“初代守谷人·林”。
“以我残识为引,以万骨为媒——” 中央枯骨的眼眶突然亮起青黑色的光,渊水瞬间掀起数丈高的浪,浪头化作无数青鳞手爪,直抓林砚胸前的“寒”佩,“林砚,你是初代守谷人的后人,该你来做下一个‘蛊母’,替寒月谷还完这笔债了!”
虫卵里的人影突然躁动起来——双丫髻女孩用头撞着卵膜,少年举着血剑往浪头冲,连那个捞子的妇人,也从潭边扑进水里,试图抱住林砚的腿。林砚握着锈剑,看着眼前的枯骨、残识、挣扎的人影,突然明白:这场“债”,从来不是守谷人的宿命,而是有人用“守护”的名义,把一代又一代人,变成了蛊母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