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寒风扫过桑圃,叶片已落得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斜斜指向天——阿禾握着普通枝剪,对着一根粗壮的老枝犹豫半天,剪刃碰着枝皮又缩了回去:“苏师姐,这枝看着枯了一半,剪短了怕明年不发芽,留长了又抢养分,冬肥也不知道该撒多少,万一烧了根,开春桑苗就完了!”
苏清寒走到工具棚,从最上层的木架上搬下一个蒙着旧布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柳玄传下的冬护工具——一把刃口泛着冷光的旧桑剪,剪柄刻着“冬剪留3芽,剪口斜切”,旁边是把小巧的旧枝锯,锯身贴着桑皮纸:“粗枝用锯,细枝用剪,每根主枝留3个饱满的芽,剪口斜着朝阳,雪水就不会积在伤口里烂枝。”她拿起旧桑剪,对着一根老枝“咔嚓”一声,切口平滑利落,刚好留在第三个芽下方,“你看,芽眼要朝上,来年新枝才会往高长。”
木箱角落,还躺着个带刻度的旧陶勺和一袋腐熟的旧桑枝肥——是去年夏伐时堆的,陶勺柄上刻着“每株桑施5勺肥,离根一尺撒”。“冬肥要用腐熟的桑枝肥,混着陈婶送的蚕沙,既能保温,又能慢慢释放养分,不会烧根。”苏清寒舀起一勺肥,绕着桑根均匀撒开,肥粒落在土面上,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两人刚剪完两排桑枝,院门外就传来了车轮轱辘声——是陈婶推着小推车来,车上装着半袋晒干的蚕沙,手里还提着个保温的陶壶:“天凉了,俺煮了点桑芽汤,你们喝着暖身子!这蚕沙混着桑枝肥当冬肥,比买的化肥还养根。”她蹲在桑苗旁,抓起一把土:“土要松一松,肥才能渗进去,俺带了把旧竹耙,帮你们松松土。”说着就从车上翻出一把竹耙,耙齿间还缠着去年的桑叶碎,正是柳玄当年用的那把。
没等松完土,张叔扛着捆旧草帘来了,草帘上还留着去年的霜痕:“桑苗怕冻,尤其是刚剪的伤口,晚上盖层草帘,白天掀开晒晒太阳,来年发芽才齐。”他教阿禾铺草帘:“离根三寸铺,别贴太紧,留些缝透气,不然会闷坏根须。”周叔也推着小车赶过来,车上装着个旧陶罐,里面是熬好的桑皮防冻剂:“这是用桑树皮煮的水,加了点盐,喷在枝上能防冻裂,俺按李婶给的方子熬的,比例一点没错。”
李婶来得最晚,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包饱满的桑籽——是今年春天采的,布包上绣着小小的桑叶纹:“明年想扩种几株桑苗,就把这籽撒在育苗盆里,用旧陶盆装土,保持湿润,开春就能出芽。”她坐在田埂上,指着桑圃边缘:“那里土肥,适合种新苗,俺已经帮你们翻好一小块地了,等雪化了就能撒籽。”
苏清寒拿起旧陶勺,阿禾跟着学撒冬肥,陈婶用旧竹耙松土,张叔铺草帘,周叔喷防冻剂,李婶则在一旁整理桑籽——寒风里,几个人的身影在桑圃里来回穿梭,陶壶里的桑芽汤冒着热气,喝完浑身都暖了。阿禾不小心把剪枝掉在地上,张叔捡起来擦干净递给他:“这旧剪要好好护着,俺爹当年跟柳前辈学剪枝,用的就是这把,锋利得很。”
傍晚时,桑圃的冬护终于做完——剪好的枝桠整整齐齐,冬肥撒得均匀,草帘盖得严实,枝上还挂着未干的防冻剂,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几个人坐在田埂上,分着陈婶带来的桑芽糕,李婶忽然说:“明年开春,俺教你们用桑花酿蜜,桑花蜜比槐花蜜还甜!”张叔跟着接话:“俺再编些新竹蔟,明年养蚕的蔟具就够了!”
林砚翻出柳玄的《桑苗冬护录》,旧册里夹着片干枯的桑芽,旁边批注着“冬剪护芽,冬肥足,草帘防冻,邻里助,春枝茂”。苏清寒摸着旧桑剪的柄,忽然明白:柳玄留下的这些旧工具,不是冰冷的木头和铁,是藏着“冬藏春生”的道理;邻里间的帮忙也不是一时的热闹,是把桑圃的四季、日子的盼头,一起护进了寒冬里——等明年春风吹过,新芽冒出来,这些冬天里的忙碌与温情,都会变成满圃的绿。
转天清晨,阿禾把剩下的桑籽收进旧陶盆,苏清寒则把柳玄的冬护工具擦干净,放回木箱。风还带着凉意,但桑圃里的枝桠间,仿佛已能看见来年的新绿——那是旧物传下的希望,是邻里共守的生机,等着开春时,再续一场桑与蚕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