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带了点燥意,桑圃里的桑葚终于泛出深紫,一串串垂在枝桠间,却透着股乱糟糟的挤——有的果串上挤了七八颗,小的只有指甲盖大,还没熟就往下掉;枝桠间总落着几只麻雀,啄得熟果缺了角,地上掉了不少烂果,看着可惜。
阿禾蹲在枝下,捡起颗被啄坏的桑葚,紫汁沾了满手:“苏师姐,果太密了!小果抢养分,熟果还招鸟啄,掉了一地都是,这收成就少一半了!”他想把小果摘掉,又怕碰掉熟果,指尖在果串上犹豫着不敢动。
苏清寒走到储物间的工具架前,取下一把旧竹剪——是柳玄当年用老桑木做柄,青竹削成刃,剪口磨得锋利却不硌手,柄上刻着“疏果留双,去弱留壮”的小字,剪尾系着根桑丝绳,绳上挂着桑皮纸,写着“果距一寸,不挤不坠”。“这竹剪专门疏果用,剪小果、病果,留壮果,间距够了才不抢养分。”
旁边的木盒里,叠着张旧布网——是桑蚕丝织的,网眼细密得能挡住麻雀,却透风不闷果,网边缝着淡绿布条,印着“网高半尺,挂枝防啄”的字迹,摸上去软韧,挂在枝桠间不会磨伤果串。苏清寒拿起竹剪,对着一串挤得满当当的桑葚,轻轻剪掉三颗小果、一颗病果,只留四颗壮果,间距刚好一寸:“你看,这样剩下的果能吸足养分,还不容易掉。”
阿禾学着她的样子,握着竹剪慢慢疏果——刚开始剪错了几颗壮果,练了两次就找准了窍门,疏过的果串看着清爽,每颗桑葚都透着饱满的紫。他刚疏完一串,就见几只麻雀往枝上飞,苏清寒连忙递过布网,两人一起把网挂在枝桠间,网眼刚好挡住麻雀,阳光却能透进去:“这下鸟就啄不着了!”
正忙着挂网,山道上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是山下做果脯的张婶,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罐晶莹的桑葚脯,甜香飘得老远。“苏仙长,俺听说你这儿桑葚熟了,想收些做果脯——这是俺新做的,你们先尝尝!”张婶掀开罐盖,桑葚脯裹着层薄糖霜,咬一口,甜得不腻,还带着桑葚的清香。
苏清寒指着疏下来的小果:“张婶,这些小果没坏,你尽管装,熟果也能给你留些!不过桑葚熟了容易烂,怎么保存能久些?”张婶立马应下,从兜里掏出张纸,上面写着果脯方子:“把熟果泡在糖水里约半个时辰,再晒干,能存大半个月!”她边帮着挂网,还教阿禾辨熟果:“果身紫得发黑、捏着软不塌的,就是熟透了,要先摘,不然容易掉!”
阿禾跟着张婶学选熟果,把熟透的桑葚摘下来放进竹篮,张婶则蹲在旁边装小果,竹篮很快就满了。“这些小果做果脯正合适!”张婶笑着说,“等俺做好了,再给你们送一罐!”
傍晚时,最后一张布网也挂好了,疏完果的桑枝透着清爽,每颗壮果都稳稳地挂在枝上,再没掉过一颗;布网下的桑葚,连麻雀的影子都没见着。张婶拎着装满桑葚的竹篮准备走,又回头叮嘱:“要是遇着雨天,记得把布网收起来,别淋潮了发霉!”
林砚这时翻出柳玄的《桑果采收录》,旧册里夹着颗干桑葚,旁边写着“夏末疏果,借剪留壮,借网防啄,果丰味甜”。苏清寒摸着旧竹剪的桑木柄,忽然明白:柳玄留下的旧剪、旧网,从不是只用来疏果防啄的工具,是教大家“择果惜获”——剪去弱果留壮实,用网护住辛苦结的果,再借着桑葚与果脯,把夏末的收获暖意传在邻里间,让每颗桑葚都甜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