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渡的湿雾浓得化不开,像揉碎的牛乳缠在江面上,连船头的渔火灯都只剩一团昏黄光晕。林砚刚将船泊在雾锁的码头,布偶上的定纹珠就剧烈发烫——沿岸的矶石全被白雾裹成模糊轮廓,唯有一块丈高的黑色巨石露着半截,石身刻着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雾纹,正是守纹的痕迹,而巨石顶端,竟缠着圈淡紫邪气凝成的雾茧。
“那是我爷爷守了一辈子的‘引雾矶’!”一个挎着竹篮的少年冲过来,他叫阿雾,是雾隐渡老渡工的孙子。四天前,爷爷带着祖传的破雾镜去擦拭引雾矶上的雾纹,回来后就说“雾里藏着噬人的影”,第二天竟直接守在巨石旁不肯走,只留下句“镜照初心,雾散纹显”。如今雾越来越重,连熟门熟路的村民都不敢靠近码头,守纹肯定藏在雾茧里。
林砚掏出老碑匠转交的破雾镜,镜面刚接触雾气就蒙上层白霜——饲祟人不仅用邪气催生浓雾,还在雾中掺了“迷念粉”,能吞噬人的念想,让破雾镜暂时失效。他让阿焰将渔火灯举得更高,火光穿透浓雾,隐约可见雾茧里有个佝偻的身影,正是老渡工。“破雾镜要借最真的念想才能擦亮,”林砚指着镜背上的雾纹,“你爷爷用镜子导航、接送村民时,有没有让你记挂的事?”
阿雾突然红了眼,从竹篮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块磨得光滑的木牌:“他总说,第一趟早班船要对着启明星开,记着赶早集的阿婆要去卖菜;最后一趟晚班船要等雾散了再走,记着出江的渔民怕迷路。”他摸着木牌上的刻痕,“这是我十岁时帮他刻的船牌,他说我刻的雾纹能‘引船不迷航’,天天挂在船头。”
话音刚落,布偶上的定沙珠突然亮起,与渔火灯的光缠在一起,逼退了镜面上的白霜。可就在阿雾要举起破雾镜时,雾中突然窜出几道黑影,手里举着缠着黑雾的网兜,直扑引雾矶——是饲祟人的手下,要趁雾浓毁掉守纹。
“撒网拦雾!”林砚挥起橹杆挡住网兜,阿水立刻将渔网抛向空中,网结亮起金光,像一张巨网兜住涌来的浓雾。阿沙举起定沙楔,将梭梭枝插进石缝,沙纹守纹亮起,暂时稳住了引雾矶的根基。阿风吹响御风哨,哨声穿透白雾,竟将周围的迷念粉吹向远处。阿雾趁机举起破雾镜,对着雾茧喊:“爷爷,你教我认的启明星,今天也亮着!”
村民们也举着自家的旧油灯赶来,老人们念着老渡工的旧事:“他怕我晕船,每次都在我座位垫上棉絮!”“有次雾大,他绕了三圈江,就为了送我生病的孙子去镇上看病!”一声声念叨里,破雾镜突然爆发出金光,镜面照出的暖意穿透雾茧,茧上的邪气“滋滋”冒黑烟。
饲祟人手下见状急了,将腰间的邪气囊往雾里一摔,无数黑雾钻进浓雾,瞬间化作数只雾形怪物,朝着众人抓来。林砚纵身跃起,定纹珠的光化作金线缠住雾怪,阿雾举起破雾镜,与阿水、阿焰、阿沙、阿石、阿风合力将守纹木片拼在一起——七色光纹瞬间暴涨,像一轮朝阳驱散白雾,雾怪纷纷消散成水汽。黑影惨叫着化作黑烟,只留下个空邪气囊。
老渡工握着块完整的雾纹木片跌出雾茧,泪水滴在上面:“陈老船工十年前来说,雾隐渡的守纹藏在雾脉里,得靠渡人的念想唤醒。”他将木片与前六渡的木片拼合,七色光纹在空中凝成个“月”字,“下一个是月落渡,守纹藏在江中的月形石上,得用‘揽月梳’才能引出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玉梳,梳齿上刻着细月纹。
第二天清晨,阿雾背着破雾镜和木牌,提着一盏雾灯,要跟着林砚出发:“我要跟着续纹,像爷爷守雾那样,守住九渡的暖。”村民们抬来十几捆晒干的艾草,堆在船头:“这艾草能驱雾,路上带着,就像雾隐渡的灯暖跟着你。”
林砚撑船启程,七色光纹与定纹珠、渔火灯的光交织,照得船尾的雾灯泛着暖光。阿雾坐在船尾,轻轻擦拭着破雾镜,看着雾隐渡的引雾矶渐渐变小——九渡续纹之路已走七程,饲祟人的阻挠越来越凶,可他们队伍里的暖意,也像浓雾散后的阳光一样,越来越亮。船行渐远,雾灯的光晕顺着江风飘着,与七色光纹一起,指向了月落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