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喷着响鼻,蹄子踏过刚解冻的湿土,溅起细小的泥点——赶马商人翻身下马,解下马背上绣着青豌豆荚的粗布袋,指尖一倒,浅绿色的豌豆种就滚了出来,圆润如小翡翠,攥在手里能闻到雨后青豆的清甜味。“这是‘青荚豌豆’,现在种下去,初夏就能收,”他从布袋里掏出一串新鲜的豌豆荚,剥开时豆粒蹦出来,“就是得防三样:刚抽藤时茎秆细,风一吹就歪在地上烂;豆蚜专啃嫩荚,吸得豆粒瘪瘪的;要是土里没肥,结的荚少得可怜!”阿石接过种子,指腹蹭过豆粒的光泽,转头看向刚收完菠菜的地——菠菜残叶在土里沤了十几天,翻耕时土块里还带着碎叶的痕迹,正好种豌豆。
阿石带着族人把菠菜地再翻一遍,翻出来的残叶碎末全撒回地里:“这叶子沤透了能肥土,豌豆结荚才多。”他又让人搬来去年收割亚麻后留存的亚麻杆,选粗细均匀的截成五尺长,每隔三尺在地里扎半尺深当立柱,再用浸过桑籽油的细麻绳在立柱间织成半人高的网格:“豌豆藤会顺着麻绳爬,就算刮风,藤也不会倒在地上烂。”阿筑还在立柱根部培了圈土,用脚踩实:“这样风再大,柱子也不会歪,架稳了藤才长得好。”孩子们围着豌豆架跑,偶尔帮着递麻绳,阿石笑着给他们摘几颗最嫩的豆荚,让他们生吃,甜得孩子们直咧嘴。
没几天,豌豆就冒出了嫩芽,芽尖顶着点紫,没几周就抽了藤,顺着麻绳往上爬。可阿药巡田时,发现刚长出来的嫩荚上爬了些小黑点——是豆蚜!它们趴在豆荚背面,正扎着吸管吸汁,几片嫩荚已经被吸得发皱。“得赶紧治!”阿药回部落翻出晒干的红辣椒,磨成细粉,和之前留存的薄荷汁混在一起,加温水调成稀糊,装在带细喷嘴的葫芦里。她站在豌豆架下,对着嫩荚和藤蔓的缝隙仔细喷,辣椒的辛辣味混着薄荷的清凉,很快飘满架下。连喷了两天,再看豆荚,蚜虫全没了,新长的荚子又绿又鼓。商人路过时,掀开藤蔓看了看,笑着说:“你们这防虫法子管用,豆荚长得比我老家种的还壮实!”
初夏时节,豌豆藤爬满了整个架子,翠绿的叶子间挂满了青豆荚,一串一串垂下来,压得藤蔓微微弯。女人们提着竹篮来摘豆荚:苏清寒带着姑娘们专挑最嫩的,指尖捏住豆荚根部轻轻一掰,“咔嚓”一声脆响,豆荚就落进篮里;阿巢则把稍老些的豆荚挑出来,剥出里面的豆粒,和大麦面一起熬粥,豆香混着麦香,热乎下肚暖得很。嫩豆荚切小段,加半勺桑籽油快炒,出锅前撒点盐,嚼着脆甜,满村都飘着豆香;等藤蔓枯黄了,男人们把秸秆割下来,切碎了倒进牛羊圈——牛羊吃了,毛色亮得发光,拉犁时力气也比之前足。苏清寒还留了些最饱满的豆粒,装在陶碗里晒干:“这是明年的种子,不用再等商队送了。”
没过多久,之前换走菠菜的商队赶着牛车来了,一进部落就被豌豆香勾住了脚步。苏清寒炒了盘嫩豌豆,又煮了碗豌豆大麦粥,商人尝了一口,连说:“这豌豆甜得自然,比我在中原吃的还鲜!”当场就从牛车上搬下两个新陶瓮——瓮身光滑,是专门用来装腌菜和粮食的,比部落里的旧瓮能多装一半,换走了三篮新鲜嫩荚。临走前,商人从布囊里掏出一袋种子,递给阿石:“这是‘甜仁豌豆’种,豆粒比‘青荚豌豆’大一圈,生吃都甜,你们秋天种正好!”阿石接过种子,装进刻着狼纹的陶罐里,和之前的“青荚豌豆”种、菠菜种摆在一起,窑洞的石壁上,种子罐又多了一个,像一颗嵌在墙上的“绿宝石”。
豌豆架旁,新的“豌豆共生碑”立了起来,碑顶雕着一串垂落的青豌豆荚,豆粒隐约可见;碑身上刻着族人们的印记:阿石的亚麻杆爬藤架纹、阿药的辣椒薄荷纹、阿筑的立柱培土纹,还添了个孩子们摘豆荚的小图案,显得格外热闹。
傍晚时分,驿道那头传来牛车轱辘的“吱呀”声——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商人,赶着辆装着种子的牛车,远远就喊:“听说你们种出了青荚豌豆!我带豇豆种来啦!这豇豆夏天种,藤爬得高,结的荚又长又嫩,炒着吃、腌着吃都好,秸秆切碎喂猪,猪吃了上膘快!”
族人们都笑着迎上去,阿石接过商人递来的豇豆种,籽粒细长,泛着深褐的光泽,他抓了把撒在手里:“正好我们的豌豆架快空了,夏天就能种!”苏清寒则递过一把刚摘的嫩豌豆荚,商人接过去剥开,生吃了一颗,眼睛一亮:“甜得很!等豇豆熟了,咱们用豇豆炒肉,配着豌豆粥吃,肯定香!”
风里,豌豆的清甜混着豇豆种的淡香,还有初夏泥土的湿润气息,飘得很远很远。阿石望着满架的豌豆藤,又看了看窑洞里的种子罐,对林砚说:“从早春的菠菜到初夏的豌豆,每一季都有新鲜的菜吃,每块地都不闲着,日子过得越来越有滋味了。”林砚点了点头,望着夕阳下女人们提着满篮豆荚回家的身影,轻声说:“人和土地顺着季节走,你用心待它,它就给你回报,这就是最实在的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