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担商人的竹筐在部落晒场刚落地,竹篾缝里就漏出几粒圆黑的种子——他解开筐绳,里面铺着湿润的河泥,裹着一把把萝卜种,籽粒滑溜溜的,攥在手里像小墨珠。“这是‘冬储萝卜’,埋在地窖里能存到开春,”商人掏出个油亮的萝卜干,嚼起来脆生生的,“就是得防三样:冬天零下冻着根,萝卜就裂成两半;地里积水多了,根泡三天就烂;还有地蛆,钻到萝卜心里啃,整颗就废了!”阿石接过种子,指腹蹭过籽粒的光泽,转头看向刚收割完的大麦地——麦茬在土里沤了半月,翻耕后土层松透,正好种萝卜。
阿石带着族人把大麦地翻了两遍,犁尖挑出的麦茬碎末撒在田里,又顺着地势挖了半尺深的排水沟,沟与沟之间隔三尺,连成一张排水网:“下雨时水顺着沟流走,根就泡不着了。”他还教大家起垄,把土堆成半尺高的小垄,萝卜种撒在垄上,再盖一层碎麦秆:“麦秆能挡寒气,冬天就算下霜,根也冻不着,还能防草!”族里的孩子们蹲在垄边,帮着把麦秆铺匀,阿石笑着递过一颗刚炒的麦仁:“等萝卜熟了,给你们炖萝卜汤喝!”
萝卜苗冒芽时,嫩得像小绿伞,没几天就长到手指高。可阿药巡田时,发现几棵苗蔫了,拔起来一看,根上爬着细白的地蛆。“得赶紧治!”她立刻回部落,把草木灰和磨碎的干辣椒混在一起,加温水调成糊状,装在陶碗里。族人们跟着她到田里,用小木棍在萝卜苗根部扎个小洞,舀一勺糊倒进去:“辣椒水呛地蛆,草木灰能肥根,一举两得!”连撒了两次,再拔苗看,根上的地蛆没了,苗也慢慢直起了腰。商人路过田边,看着绿油油的萝卜苗笑:“你们这法子比我带的杀虫粉管用,还不烧苗!”
入秋时,萝卜叶子长得铺满地,垄上冒出半截圆滚滚的萝卜,有的青皮,有的白皮,扒开土一看,个个长得比拳头大。男人们扛着锄头来拔萝卜,萝卜带着湿泥,沉甸甸的,拔起来时还带着“噗”的一声响;女人们则坐在井边,把萝卜上的泥洗干净,一部分切成条,撒上盐,装进陶瓮里腌咸菜——瓮里铺一层萝卜条撒一层盐,最后压上青石板,封上黄泥,十几天后打开,满瓮都是咸香。另一部分萝卜,阿石让人在地窖里挖了个深坑,铺上干麦秆,把萝卜整齐地码在里面,再盖一层麦秆:“这样能存到开春,冬天就能吃新鲜萝卜了。”
萝卜叶也没浪费,阿狼把嫩叶切碎,拌进猪食和鸡食里——猪吃了叶子,长得圆滚滚的,年前就能杀了腌腊肉;鸡吃了,下的蛋比之前多了不少,每天能捡满满一篮。苏清寒还留了些萝卜,切成片晒成干,装在布兜里:“冬天炖肉时放几片,又香又解腻!”
没过多久,之前换走大麦酒的商队又来了,一进部落就闻见腌萝卜的咸香。女人们端来刚腌好的萝卜条,商人尝了一口,脆得直响:“比中原的酱萝卜还爽口!”当场就从驼背上搬下半袋盐——这盐是从海边运来的,颗粒细,咸度足,换走了两瓮腌萝卜。临走前,商人从布囊里掏出一袋种子,递给阿石:“这是‘红心萝卜’种,切开里面是红瓤,生吃比梨还甜,也能腌,你们种在萝卜茬地里正好!”阿石接过种子,装进刻着狼纹的陶罐里,和之前的大麦种、萝卜种摆在一起,窑洞的石壁上,种子罐又多了一个,像多了个守护冬菜的小卫士。
萝卜地旁,新的“萝卜共生”碑立了起来,碑顶雕着一颗带着叶子的萝卜,碑身上刻着族人们的印记:阿石的排水沟纹、阿筑的麦秆保温纹、阿药的草木灰辣椒纹,还有商人的挑担纹。
傍晚时分,驿道那头传来驴蹄声——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商人,牵着一头灰毛驴,驴背上驮着两袋白菜种,远远就喊:“听说你们种出了冬储萝卜!我带白菜种来啦!这白菜耐冻,冬天种在棚里,开春就能收,能炒着吃、炖着吃,还能腌酸菜,老叶子喂牛羊,省饲料!”
族人们都笑着迎上去,阿石接过商人递来的白菜种,捏了捏,籽粒饱满,他抓了把撒在垄边:“正好我们刚空出两块萝卜地,明天就能种!”苏清寒则递过一小碟腌萝卜:“尝尝我们的腌萝卜,等白菜熟了,咱们再腌酸菜,冬天就有两样咸菜吃了!”
风里,腌萝卜的咸香混着白菜种的清润气息,飘得很远很远。阿石望着地窖口堆积的萝卜,又看了看窑洞里的种子罐,对林砚说:“以前冬天只能吃干肉干饼,现在有新鲜萝卜、腌咸菜,再也不用愁冬菜了。”林砚点了点头,望着夕阳下满筐的萝卜,轻声说:“从夏天种粮到冬天种莱,咱们和土地顺着季节走,互相帮衬,这就是最好的冬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