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雪三日,天刚放晴,阿苗拎着竹篮去药田旁的旧药棚取草药时,刚掀开门帘就愣了——棚顶的草帘被雪压破了个碗大的洞,雪粒正顺着破口往下掉,在棚角的护脉草堆上积了薄薄一层,草叶边缘已泛出潮润的暗绿,再漏半天怕是要霉了。她赶紧蹲下身扒开雪粒,指尖触到发凉的草叶,急得直跺脚:“这棚子要是再塌点,晒干的草药全得废了!”
林砚闻声赶来,仰头打量药棚——棚架是当年苏婉搭的竹木结构,东南角的棚柱已被雪压得微微倾斜,草帘破口正对着这根柱子。他伸手扶了扶棚柱,忽然瞥见柱身侧面钉着块旧木牌:是柏木做的,纹理里还浸着当年的桐油,刻字虽浅却清晰:“冬雪压棚,木杆斜撑柱、草帘叠覆顶,可防塌漏;撑杆离柱三尺,角度四十五,忌太陡易滑”。他立刻拉着阿苗往婉居走:“母亲早留了护棚的法子,咱们找木杆来修!”
两人扛来工具:苏婉的旧木杆是老松木削的,杆身磨得光滑发亮,靠近顶端的地方刻着“撑棚”二字,旁边还画了道小小的斜杠,是当年标注撑杆角度用的;木钉是之前修竹架剩下的旧铜钉,虽裹着层薄锈,却依旧结实,敲起来“当当”响。林砚先在棚柱旁量距离,用脚在雪地里踩出个印:“母亲说离柱三尺,太远撑不住,太近受力不均。”他把木杆一端埋进雪下的硬土里,用小铁锤敲实,另一端顶在棚柱中部,又取来水平木尺比了比,刚好是四十五度角:“这个角度最稳,雪再压也不会滑。”
阿苗则抱来剩余的干青禾草帘——是之前覆药根剩下的,草帘虽有些薄,却足够干爽。她按木牌上“草帘叠覆半尺”的法子,从棚顶破口处往外铺:第一层草帘的边压着棚顶旧草帘的破口,第二层再压第一层的一半,边铺边用麻绳穿过草帘缝隙,系在棚架的竹梁上,拽了拽确认紧实:“这样雪水渗不进去,风也刮不动。”
月灵蛊蹲在棚下的干草堆上,见林砚手里的木钉不小心滑落在雪地里,立刻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抱着木钉,仰着脑袋递到林砚手边,还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说“拿好别再掉了”。林砚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把木钉稳稳钉进木杆与棚柱的衔接处。
铜铃从阿苗衣襟里飘出来,悬在棚顶上方,蓝光慢悠悠地扫过每一处草帘接缝。扫到西北角时,铃身突然晃了晃,还往那处飘了飘——阿苗顺着蓝光一看,果然见有处草帘接缝只压了三寸,没够到“半尺”的要求,赶紧搬来梯子爬上去,补铺了半张草帘,直到铜铃不再晃动才下来。
加固完药棚,日头已升到半空,雪后的阳光从云缝里露出来,透过草帘的缝隙,在棚内映出细碎的光斑,落在干爽的护脉草上,草香混着雪后清新的空气飘进来,让人心里踏实。阿苗翻了翻草药,见都还干爽,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婉居,阿苗想起药谱里夹的姜枣茶字条,赶紧翻出来——字条纸角有点卷,是苏婉的笔迹:“冬饮姜枣茶,老姜三片(去皮)、红枣四颗(去核),加寒月泉汁煮半个时辰,忌煮太急,枣软则甜,暖身驱寒”。她立刻取来老姜,去皮切成薄片;又从布包里拿出四颗干红枣,去核后掰开,和姜片一起放进苏婉的旧陶锅,添满寒月泉水,架在炉上。
炉火烧得稳,水慢慢沸起来,没一会儿就飘出姜的辛香和枣的甜香。阿苗守在炉边,隔一会儿就用竹勺搅一下,怕姜片粘锅底。煮了半个时辰,她捞起一颗红枣捏了捏,软软的,立刻关火:“熟啦!”
两人捧着粗瓷碗喝茶,暖茶滑进喉咙,先是淡淡的姜辛,接着是枣的甜,暖意从胸口慢慢散到四肢,连之前扶棚架冻得发红的手,都变得暖融融的。林砚望着窗外的雪,笑着说:“母亲的法子,总能把冬天的麻烦都想到。”
入夜,药棚稳稳立在雪地里,棚顶的草帘挡住了寒风,棚内的草药安安稳稳的,没再受潮。婉居的炉火依旧暖,阿苗和林砚坐在炉边,手里还捧着温温的姜枣茶,月灵蛊蜷在炉边打盹,铜铃悬在药谱旁,蓝光柔和地映着字条上的字迹。
苏婉留下的撑棚法子、姜枣茶方子,还有那些旧木杆、陶锅,又把寒月谷的冬日裹得妥帖。那缕从春延续到冬的药缘,就藏在这斜撑木杆护药棚、慢煮姜枣茶的日常里,让凛冽的寒冬,始终透着踏实又温柔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