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曲听着这轻描淡写却透着心酸的叙述,望着眼前这吓得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少女,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与愤怒,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个世道,有些人,活得当真不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纤心吴公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眼底的血丝尚未褪去,眼神却已恢复锐利。她并未看向任何人,声音清冷地穿透空气,如同寒泉击石:
“恨意无用,怨天尤人更是懦夫所为。这世间法则亘古不变——唯有自身实力足够强横,方能护得自身周全,方能庇佑身边之人不受欺凌。若只是一味依附强者,仰人鼻息,终有一日,要么沦为弃子,要么……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生死不由己。”
兰螓儿闻言,纤细的身子微微一震,她低下头,小手无意识地托住腮帮,望着地面出神,不再吭声,眸中却似有波澜涌动。
“继续,屈曲。”纤心吴公强忍着眼球传来的阵阵酸胀刺痛,霍然起身,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你没有怠惰的资格。风暴将至,或许就在今日,或许就在明天,各方势力已然齐聚于此,只差一个引爆全局的契机。在这之前,你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屈曲张口正欲抱怨几句,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远处城北方向,又一座高塔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拦腰折断,巨大的塔身缓缓倾颓,激起漫天烟尘!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炙热,猛地从屈曲体内爆发出来!这热度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他身体内部凭空燃起了一座熔炉,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仿佛被投入熊熊烈火之中煅烧。
“动乱开始了。”纤心吴公冷静地判断,目光扫过远方倒塌的高塔,“有人点燃了导火索。”
她自身并未感受到任何异常,一旁的兰螓儿起初也毫无所觉。但很快,兰螓儿就注意到了屈曲的异状——他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如风箱,额头上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刚渗出皮肤就被瞬间蒸发成白汽,整个人如同刚从熔岩里捞出来一般,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赤红色。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兰螓儿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想要搀扶。
然而,她的指尖刚刚触碰到屈曲的手臂,便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太烫了!屈曲体表的温度高得骇人,远超常理所能解释的范围!
纤心吴公此刻也彻底回过神,她一个箭步上前,无视那灼人的热浪,手一挥。霎时间,一个由莹白光线构成的、精密无比的〈空间直角坐标系〉将屈曲笼罩其中。她透过那交织的坐标轴线凝神观察,脸色越来越凝重。
“屈曲,”她沉声开口,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有一个非常诡异的情况。”
“啊——!什么事你快说啊!热……热死我了!!”屈曲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被这无名之火焚烧殆尽,痛苦地嘶吼着。
纤心吴公盯着坐标系中反馈出的异常能量波动,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身体里……有‘人’。”
与此同时,城北。
镜影、递归、偏振和复数四人站在刚刚被他们合力摧毁的第二座高塔废墟前,弥漫的烟尘尚未完全沉降。递归拍了拍身上的灰,望着死寂的四周,忍不住疑惑道:“奇了怪了,咱们这都拆了他们两座塔了,七烛守望教那帮家伙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跟死了似的!难道这些破塔他们根本不在乎?”
“不可能。”镜影立刻否定,他的脸色在尘土掩盖下更显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若真不在乎,何必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在城中立起这七座庞然大物?它们必然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个沉重、整齐、带着金属摩擦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名全身笼罩在厚重银色甲胄中的身影,如同移动的铁塔般,从废墟的阴影中一步步走来。
那甲胄覆盖了每一寸肌肤,连面部都被全覆式头盔遮挡,唯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透过狭窄的视窗扫视着他们。沉闷的声音从头盔内传出,带着金属的回响:
“尔等何人?为何毁损城中高塔?”
四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递归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语气:“不是,你谁啊?我们干什么关你屁事!看你这一身铁皮,是外教的走狗,还是朝廷的鹰犬?”
“呵呵,”那重甲士兵发出一声沉闷的冷笑,厚重的胸甲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小辈放肆。本将乃无字朝廷禁军麾下。奉军长之命,前来询问尔等,为何要毁坏这些高塔?”
递归眉毛一挑,语气更加不客气:“咋?这塔是你们禁军出钱盖的?动不得?!”
那全身覆盖重甲的禁军士兵目光骤然一凝,杀气如实质般迸发!空气中仿佛响起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冰冷的剑光已如毒蛇出洞,直刺递归咽喉!速度快到极致,递归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寒芒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千钧一发之际,镜影反应最为迅疾,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腰侧长剑瞬间出鞘半尺,精准无比地横亘在递归身前!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
镜影只觉一股磅礴巨力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微微颤抖,脚下更是向后踉跄了半步,才勉强卸去这股力道。而那禁军士兵一击不中,剑尖在碰撞的瞬间便已如潮水般收回,稳稳归入剑鞘,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从未出手。
直到此时,递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又惊又惧地看向挡在他身前的镜影,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