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商阳城另一端的夜色下。
镜影、递归、偏振和复数四人正穿行在寂静无人的街巷中。失去了明确的目标,他们的脚步显得有些漫无目的,都在思索着该如何获取更多关于七烛守望教的情报。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走到了城东偏北区域,远处,那座属于七烛守望教的高塔在夜色中勾勒出巍峨而沉默的轮廓,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
“我说,”递归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塔尖,突发奇想,“咱们在这儿瞎转悠也不是办法,要不然……直接摸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捞到点有用的东西。”
“上个蛋!”偏振立刻出声反对,语气坚决,“你这脑子里除了直线冲锋还能不能有点别的?那塔是七烛守望教的老巢之一,谁知道里面布置了多少机关陷阱,或者有没有那个什么主教坐镇?贸然闯进去,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一直沉默观察着高塔的镜影收回目光,他的脸色在夜色中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但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偏振说得有理。敌情不明,不宜贸动。今晚我们就在此区域外围隐蔽观察,看看这座塔有无人员进出,或者有无其他异常动静。获取情报,耐心往往比冒险更重要。”
递归撇撇嘴,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两人说得在理,只好悻悻然地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蹲了下来,和其他三人一起,融入了沉沉的夜色,开始了漫长的监视。
次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一层薄雾还笼罩着商阳城残破的街巷。镜影、递归、偏振和复数四人正藏身于一处断墙之后,轮流监视着不远处那座沉默的高塔。
突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如滚雷、却又带着山崩地裂般威势的巨响,猛地从城北方向传来!大地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颤。四人几乎同时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城北偏西的天空中,那座原本巍然耸立的七烛守望教高塔,此刻竟从中上部断开了巨大的裂口!无数碎石和粉尘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庞大的塔身缓缓倾斜,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最终在又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上半截塔身彻底断裂,带着毁灭性的气势朝着地面坠落,激起冲天的烟尘!
“我靠!这……这是怎么回事?!”递归惊得张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座如此宏伟坚固的高塔,竟在顷刻间被拦腰斩断!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动的手。”偏振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远处烟尘中的细节,语气中带着震惊与一丝兴奋,“但不管是谁干的,这动静……可是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信号。”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念头,嘴角不约而同地勾起了一丝会心的、带着跃跃欲试的笑意。
大约一刻之后,就在他们藏身之处不远,那座他们监视了半夜的、城东偏北的高塔,也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巨大的、结构崩解的声音!
轰——!!!
在四人惊愕的注视下,这座高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从基座开始向上层层碎裂、坍塌,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然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倒塌下来的、看似沉重无比的巨大塔身和无数碎石,在触及下方那些低矮民舍的屋顶时,竟如同虚无的幻影,又或是轻飘飘的棉絮,直接穿透而过,没有压垮任何一间房屋,没有砸碎一片瓦砾!
塔身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沉”入了建筑群中,仿佛它们本就不存在于同一个空间。唯有那漫天扬起、遮天蔽日的厚重灰尘,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土石气息,在昭示着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幕并非幻觉,那塔体本身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惊人重量。
商阳城最西边,无碍镖局内。
一间充斥着药草气息的房间里,一位胡子花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正背着手,在床榻前来回踱步,对着床上倚靠着的少女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这老者正是无碍镖局的总镖头,张蝉的父亲。
“早就跟你说过,女孩子家,干不了这走镖护镖的活计!风餐露宿,刀头舔血,靠的是膀子力气,是男人家的硬功夫!你偏不听,非要继承这镖局,现在可好,弄成这副模样回来……”老者看着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床上倚坐着的,正是伤痕累累的张蝉。她身上多处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新旧伤痕交错,更有多处明显是新生出来的息肉,颜色与周围肌肤迥异,显得格外刺眼。
而她左手上,除了那根仅存的指头,新生的四根手指苍白得近乎透明,薄薄的皮肤下,纤细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
这少女此刻却有些神思不属,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父亲连珠炮似的话语似乎从左耳进,右耳就出了。她满心牵挂的,只有自那日落玉街一别后便音讯全无、生死未卜的贴身婢女小霞。
“老夫我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伤势没见过?可你这一身伤……伤得如此之重,如此之怪,偏偏你又能活着回来,这脉象虽弱却无断绝之象……这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张总镖头仍在絮叨,见女儿眼神飘忽,明显没听进去,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蝉儿!爹现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进去是不是?非要等到以后吃了大亏,栽了跟头,才想起来找爹,找你师父吗?我们都老了,护不了你一辈子!这镖局,这江湖,最终要靠你自己走下去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让爹怎么放心?!”
张蝉被父亲陡然增大的音量惊醒,回过神来,对上父亲那双饱含担忧与焦虑的眼睛,心中微微一颤,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爹。” 但那眼神深处,对寻找小霞下落的执念,却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