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纤心吴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倒是个意外的情报,“禁军?他们在何处?”
“奴婢扮作流民乞丐,沿路乞讨探查,终于发现有一支身着厚重铠甲、纪律森严的队伍在暗中移动。奴婢悄悄跟了一段路,看他们行进的方向,似乎是朝着城外突然出现的那七座高塔去了,具体是往北边那座塔的方向。”小霞尽可能清晰地描述着。
纤心吴公闻言,眼眸低垂,内心飞速盘算着这个消息背后可能意味着的局势变化。禁军出动,目标直指七烛守望教的高塔……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着坐在地上、形容狼狈的小霞,语气淡漠地改变了初衷:“我改变主意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你的命……暂且不值钱了。”
小霞如蒙大赦,几乎不敢抬头再看纤心吴公一眼,生怕对方改变主意。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也顾不得双腿的酸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地从大门窜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院内重归寂静。纤涟吴公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澎湃却尚需稳固的高中境灵力,眉头却并未舒展。
“即便成功踏入高中之境,若真想替三弟报仇,这点修为依旧远远不够。”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甘,“向心力……那等存在,恐怕至少需要高中三年级,甚至更高的境界,方有与其一战的资格。然而,维持高中境界已需耗费无数心神,每提升一个小境界都堪比刀尖跳舞,想要达到高三之境,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纤心吴公,语气变得热切:“与其在此蹉跎,不如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主动去寻找机缘。天下之大,未必没有我们的际遇。若能寻得助力,或许就能离追上向心力、为三弟雪恨的目标更近一步!”
纤心吴公闻言,却是幽幽一叹,摇了摇头:“哥,我不能走。其中的缘由,我之前已向你解释过。”
纤涟吴公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不解甚至是一丝失望:“你的身体化作了女儿身,怎么连心思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婆婆妈妈起来?难道你要就此听从向心力的摆布?难道陈甲元的血海深仇,就能这样一笔勾销了吗?”
“我何尝不想报仇!”纤心吴公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痛苦,“但现实是,我们拿什么去报?你以为达到高中三年级就有一战之力了?可我看来,希望依旧渺茫!别忘了,向心力如今明面上只是小学境界!可就是一个小学境界,当年却同时击败了三位境界远高于他的对手!这本身就已匪夷所思。更何况……在此事上,我们并不占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剖析那尘封的旧怨:“那座蝉族遗迹,当年本是由以太派和化学宗共同主导攻下。按照道上的规矩,遗迹的归属权理应归二者所有。后来化学宗覆灭,遗迹自然归以太派独掌。你也知道江湖规矩,杀人越货虽不鲜见,但我们主动去抢夺本已名花有主的遗迹,本就是坏了规矩。向心力作为以太派一方,出手阻击我们,反而是合乎逻辑的行为。”
纤涟吴公愣住了。他被封印虽只有十几年,但意识在混沌中仿佛度过了数百年光阴,能不忘却语言已是万幸,哪里还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江湖规矩。
经妹妹这么一提醒,往事的脉络才清晰起来,他也顿时明白了为何在遗迹争夺中,自己会是冲在最前面的主导——恐怕两位兄弟早已心知此举不合规矩,只是碍于他是大哥的情面,始终未曾点破。
纤涟吴公凝视着纤心吴公,知道她所言皆是事实。但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涌上心头。纤心吴公曾无数次冒险潜入化学宗试图救他,甚至因此留下内伤;陈甲元虽不信他被封印的消息,却也投入了大量资源四处打探他的下落。
如今陈甲元死了,而纤心吴公此刻道出真相,让他恍惚觉得,陈甲元的死,仿佛是自己这不符规矩的执念所间接导致的。
纤心吴公见他神色变幻,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几分疲惫道:“哥,你了解我的性子。我不愿看到任何一个我认定的亲人离去。早在数学宗时,屈曲便是我的弟子,虽然后来他与人联手‘杀’了我,但阴差阳错我又附身于此。他至今未曾排斥我,只因我当初确是真心实意教导过他。”
“如今我若随你离去,屈曲的安危难有保障。我……不想再心怀愧疚。这并非是因为与向心力有什么交易,而是出于我本心。若我真决意不顾一切对抗向心力,早就该拿屈曲开刀了,又何须等到今日?”
“唉,你确是变了。”纤涟吴公长叹一声,语气复杂,“变得有些妇人之仁了。从近日诸多事情来看,你似乎只想偏安一隅,再无昔日锐气?”
“你指的是何事?”
“我便打个比方,方才那小霞,你为何轻易放她离去?这岂是昔日你的作风?”
纤心吴公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近乎诡异的兴奋表情,低声道:“我岂会真放她生路?在她体内,我已种下了一道暗手。时限一到,她自会毒发身亡。算算时间,大约在两日之后。”
“届时,张蝉想必早已找到她。我所用的是〈虚粒子〉之技,虽施展得不算精湛,但成功种下矣。此招祸水东引,张蝉只会查到是精通〈虚粒子〉之人所为,这嫌疑,自然能引到某些人身上。”
纤涟吴公一时语塞。方才还言称不愿再造杀孽、心怀愧疚,转眼间却已布下如此阴损的借刀杀人之局,目标直指向心力一方。这心思转变之快,让他难以适应。
“此事暂且不提。”纤涟吴公转移了话题,声音沉了下来,“那纤俎吴公呢?他的仇,你难道也不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