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掌握的“归墟真意”如同给鹿笙披上了一层无形的迷雾,让她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地中,多了一份难以被洞察的底气。她对那遥远“摇篮”的模糊感应,虽不能指引具体方位,却像一盏风中残烛,让她得以窥见风暴核心一丝微弱的脉动。
然而,被动感知终究有限。星痕阁主那规则层面的扫描虽已退去,但无形的压力依旧笼罩,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她需要更多、更具体的信息,来判断形势,调整策略。
直接探查风险太高,任何主动的行为都可能成为被捕捉的痕迹。但《弈天筹》的推演,在归墟真意的浸润下,似乎多了几分“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玄妙。
「推演:星痕阁内部非铁板一块。此前误导计划虽引动阁主出手,但也侧面反映出其下属部门间的信息壁垒与行动差异。可利用此点,进行有限度的、非接触式的信息获取。」
「方案:尝试捕捉星痕阁内部非加密、或低等级加密的常规通讯流。此类信息流庞大且琐碎,监控相对宽松,或可从中筛选出关于‘摇篮’事件后续处理、资源调动、乃至内部问责等相关碎片信息。」
「执行:以‘归墟真意’模拟虚空背景辐射波动,将神识感知频率调整至与星痕阁底层通讯网络相近波段,进行被动接收与筛选。风险:极低。」
此法如同在嘈杂的市集中,侧耳倾听路人的只言片语,虽难获全貌,但或可拼凑出些许有用情报。
鹿笙依计而行。她将心神放空,神识如同无形的天线,以归墟真意包裹,悄然“搭”在了星痕阁那无处不在、却又容易被忽略的底层信息脉络之上。刹那间,无数杂乱、琐碎的信息碎片涌入感知:
某分殿物资补充申请、低阶弟子任务交接记录、外围哨所例行汇报、某个炼丹房炸炉的事故报告……海量的、无关紧要的信息如同洪流。
《弈天筹》全力运转,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快速过滤着这些信息洪流,剔除无用噪音,捕捉可能与“摇篮”、“钥匙”、“虚空妖族”、“幽冥船会”等关键词相关的片段。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部分信息都毫无价值,直到一条极其简短、加密等级很低、似乎是某个外围观察点发回总部的例行报告,引起了《弈天筹》的注意。
「……目标区域(原冲突坐标)空间结构已初步稳定,残余能量痕迹正在消散。未再发现虚空妖族及幽冥船会活动迹象。按指令,观测点将于三个标准周期后撤回。」
这条信息本身并无特别,但其附带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备注字段里,提到了一个名字——“墨渊执事”,并标注其因“情报误判,致阁内资源非必要损耗”,已被暂时停职,接受质询。
墨渊执事?鹿笙心中微动。这很可能就是之前那支暗影卫小队的指挥官,那个最初采信了她伪造情报的倒霉执事。
一个被停职、接受质询的执事……其个人通讯频道,是否会因为职务变动而出现短暂的管理疏漏?是否会因心中郁结或急于自辩,而流露出一些平时不会表露的信息?
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可能性,但值得尝试。
《弈天筹》立刻调整感知焦点,尝试搜寻与“墨渊”个人标识符相关的、非官方渠道的通讯波动。这如同在汪洋中寻找一滴特定来源的水珠,难度极大。
然而,或许是归墟真意带来的运气,或许是那墨渊执事此刻心绪确实不宁。片刻后,《弈天筹》竟真的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加密方式颇为古老私人、且断断续续的传讯波动。传讯的接收方,似乎是他的一位远离权力中心的至交好友。
传讯内容充斥着不满与牢骚:
“……简直荒谬!那波动特征虽弱,但与记录吻合度绝非空穴来风!虚空妖族现身亦是事实!阁主亲自出手抹平,反倒显得我等办事不力……上面那些大人物,只怕关心的并非真相,而是谁该为此事负责,谁又动了谁的奶酪……”
“……‘摇篮’重启在即,各方眼线都盯着,偏偏这时出了这等纰漏……我听闻,连久不问事的‘长老会’都被惊动了,对阁主此番‘兴师动众’却‘一无所获’颇有微词……”
“……哼,他们以为压下此事就能风平浪静?依我看,那真正的‘钥匙’根本未曾现身,我等不过是被人当棋子耍了!幽冥船会?怕是也没那本事布下如此精妙的局……这潭水,深得很!”
传讯到此戛然而止,似乎是墨渊意识到失言,匆忙切断了联系。
信息量不大,却透露了几个关键点:
一、星痕阁内部因这次事件产生了压力,阁主并非一手遮天,其上还有“长老会”制衡。
二、高层对“摇篮”重启极为重视,同时也因阁主此次未能有所斩获而存在内部博弈。
三、已有明眼人看出,此次事件背后另有推手,并非简单的势力争夺。
更重要的是,“长老会”、“内部博弈”、“真正的钥匙未曾现身”……这些信息,让鹿笙对星痕阁的内部形势有了更立体的认知,也让她确信,自己的“金蝉脱壳”之计,在高层眼中并未被完全采信,至少留下了疑点。
这既是风险,也是机会。疑点意味着她依旧是被搜寻的目标,但也意味着星痕阁的力量会被内部牵制和分散。
就在她消化这些信息时,那缕对“摇篮”的模糊感应,再次传来一丝变化——那股沉寂的寂灭本源波动,似乎比之前又清晰、活跃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重启在加速。
鹿笙收回所有外放的神识,重新将自身隐匿于归墟真意之中。眸中幽光闪烁,如同暗夜中的寒星。
风雨并未停歇,反而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酝酿着更大的波澜。而她,这条深潜的鱼儿,已然通过一丝缝隙,窥见了水面上的一角天空。
下一步,或可利用这内部的裂痕,与那加速重启的“摇篮”,做一番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