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麋集的喧嚣之下,暗流悄然涌动。化身林轩的鹿笙,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丝不同寻常。她依旧每日出现在坊市,或采购符材,或浏览任务,但《弈天筹》与“清心符种”已全力运转,如同两张无形的网,捕捉着空气中每一缕异常的信息波纹。
连日观察,《弈天筹》推演出几个关键迹象:
· 物资暗紧:数种产自青玄宗辖区的低阶材料价格微涨,供货商言辞闪烁,提及“通路查验更严”。
· 生面孔增多:坊市出现几批举止干练、气息内敛的修士,虽作散打扮,但袍角隐约的云纹与眼神中的审视,逃不过鹿笙的眼睛——是青玄宗的暗桩。
· 任务异动:公告栏上,几个前往青玄宗边界区域的探查、采集任务报酬悄然提升,却鲜人问津,弥漫着一种谨慎观望的氛围。
所有线索都指向东北方向的青玄宗正经历一场不小的风波。结合之前零碎的传言,“内部清查”与“搜寻某物”的可能性最大。这对已金蝉脱壳的鹿笙而言,是潜在风险,更是衍卦符所示“东北生门”可能隐藏的契机。
风险在于,若清查力度极大,难保不会有些极其细微的线索被意外翻出,虽牵连至“石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不得不防。
机遇在于,混乱必生缝隙。大宗门的注意力被内部事务牵扯,对周边区域的掌控力会相对减弱,这或许正是探索万骨坑外围,或是进行其他隐秘行动的窗口期。
正当她于一家符材店借口购买朱砂,与掌柜旁敲侧击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凑了过来——包打听侯三。
“林道友,巧啊!”侯三脸上堆着惯有的谄笑,眼神却比上次多了几分急切。
林轩心中冷笑,面上不露分毫:“侯道友,消息打听得如何了?”他精准地掌握着对话节奏,不给对方主导话题的机会。
侯三压低声音:“道友所料不差,青玄宗那边动静不小!据可靠消息,确是在找一样东西,跟一处新发现的古遗迹有关,现在宗门内风声鹤唳。”他顿了顿,观察着林轩的神色,继续抛出诱饵:“而且,听说那遗迹气息外泄,已经影响到了周边地脉,万骨坑那边的阴煞,这几日似乎都有些异常波动……道友,机会难得啊!”
鹿笙不动声色,《弈天筹》却在高速分析:侯三此次的消息,与坊间流传及她自身观察吻合度较高,可信度增加。但他急于将“遗迹”、“万骨坑”与“机会”捆绑推销的意图也更为明显。
“哦?即便如此,万骨坑乃大凶之地,机缘往往伴着大风险。”林轩语气平淡,带着散修固有的审慎,“侯道友上次提及的残图,不知可否让林某再细观一番?也好评估其中风险。”
这是步步为营的试探,既要获取更多信息,也要看看这“残图”到底有几分斤两。
侯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变得热切,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取出那皮质残片,这次让林轩看了稍长时间。鹿笙神识微动,《弈天筹》默默记下残图上的地形轮廓和标记点,并与她记忆中万骨坑外围的地形进行初步比对。图很旧,绘制手法古朴,不似近期伪造,但所指区域是否安全,是否另有玄机,仍需存疑。
“道友请看,这标记点位于万骨坑外围的‘沉骨坡’,据说是一处古修士废弃的洞府,相对隐蔽。”侯三指点着,唾沫横飞。
林轩未置可否,收回目光,淡然道:“图暂且不论,若真合作,如何行动,遭遇险情如何应对,所得如何分配,都需事先言明。林某不喜不清不楚的买卖。”他再次将皮球踢回,并提出了具体的合作框架要求,迫使侯三亮出更多底牌,同时也将自身置于一个更有利的谈判位置。
侯三脸上笑容微僵,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冷静且难缠,只得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道友考虑周全。不如这样,三日后,我们找个安静地方,详谈合作细节如何?”
“可。”林轩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他需要这三天时间,去做两件事:一是进一步验证青玄宗变故的细节及其对周边的影响;二是根据记忆中的地形和残图信息,通过《弈天筹》推演那“沉骨坡”的真实情况。
回到静室,他立刻着手。首先是以新购的符材,尝试绘制改良版的“尘影符”。这一次,她刻意将今日感知到的青玄宗暗桩那独特的灵力波动特征,融入到符文的隐匿结构中。失败数次后,一张针对性更强的“隐元符”成功出炉,激发后对青玄宗路数的探查有更佳的混淆效果。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张新符,便是为可能接近青玄宗边界或应对突发情况准备的。
接着,她闭目凝神,识海中《弈天筹》光华大放,开始全力推演。结合侯三提供的残图信息、自身对万骨坑外围的了解、以及青玄宗变故可能引起的地脉变化,构建数种前往“沉骨坡”的路径模型,并模拟可能遇到的危险及应对方案。
推演结果显示,那条路线确实存在,但绝非侯三所说的“相对安全”,途中至少有二三处险地,且“沉骨坡”本身也绝非善茬。侯三的意图,几乎可以确定是寻找探路石。
然而,高风险往往也意味着可能的意外收获。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靠近万骨坑外围,实地观察青玄宗变故带来的影响,这本身或许就是“东北生门”的启示。
“侯三啊侯三,你想利用我探路,却不知自己也可能成了我棋局中的一环。”鹿笙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将计就计,借力打力,才是高明的弈者之道。
三日后与侯三的会面,将决定下一步的走向。她需要准备好一份让对方无法拒绝,又能最大限度保障自身利益的“合作”方案。这坊间的微澜,或许正是将她推向真正目标的一股暗流。潜龙在渊,非止于藏,更在于能敏锐感知水势,借势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