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峡谷之内,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浓郁的煞气凝聚成暗紫色的雾霭,缓缓流动,散发出幽幽磷光,映照出嶙峋怪石与坍塌古建筑的轮廓,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暴虐的寂灭之意,比之外围强盛何止十倍!
无名者——石厉,屏息凝神,《敛息术》运转至前所未有的极致。周身灵力并非汇聚丹田,而是如星罗棋布散于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更有一部分散入经脉细微末梢,使她整个人仿佛化为一块没有生命波动的顽石,与这死寂环境完美相融。唯有识海中《弈天筹》在疯狂推演,对抗着那股无孔不入、试图侵蚀神魂的寂灭威压。
怀中寂灭令灼热如火,明确指向峡谷最深处。她循着感应,如一抹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潜行。《暗影》之术在此地如鱼得水,操控的不再是寻常阴影,而是那流动的暗紫色煞气雾霭,使其身形愈发模糊难辨。
沿途景象触目惊心。破碎的骨骸随处可见,有些庞大如小山,显然并非人族,骨骼皆呈诡异的漆黑玉质化,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抽干生机后又经万年煞气侵蚀。残破的兵器碎片散落一地,其上符文早已磨灭,只余下令人心悸的锋锐死意。这些皆被《弈天筹》默默记录,分析着上古之战的惨烈与可能存在的危险陷阱。
终于,一座半塌的巨型黑色宫殿出现在视野尽头。殿门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扭曲灰白符文组成的厚重光幕,其上散发出的法则波动令人神魂战栗,远超此前任何禁制!光幕之后,那召唤之感强烈到无以复加。
然而,越是接近,无名者心中警兆愈盛。《弈天筹》推演显示,此地乃绝凶之地,那光幕绝非简单屏障,更似某种恐怖存在的领域边界,一旦强行触碰,必遭雷霆反击。且光幕本身流转不定,蕴含着极其复杂的能量结构。
她于百丈外便停下脚步,寻了一处巨大骸骨作为掩体,全力催动《弈天筹》与衍卦符。
衍卦符剧烈震颤,最终显现:“艮”卦(艮为山,止也)与“蹇”卦(水山蹇,险阻在前)。爻辞:“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往蹇来誉。” 卦象显示:前有巨山阻路(艮),险阻重重(蹇)。不可妄动(艮其背),需静观其变(行其庭不见其人),则“无咎”。然“往蹇来誉”又预示,若能克服此蹇难,将获美誉(大机缘)。
「推演结果:光幕乃上古寂灭大阵残存核心所化,蕴含残缺法则,强行突破十死无生。然万物有隙,此阵运转并非完美无瑕,其能量流转依五行生克之理,然因残缺而时有滞涩。需寻其五行流转节点,于其生克转换的刹那薄弱处,以相克之力瞬间击之,方有一线破隙之机。需极致精准,对时机、位置、力量的控制要求严苛至巅。」
无名者心神沉静,双眸深处混沌之火流转,死死盯住那灰白光幕。《弈天筹》将光幕能量流转轨迹不断拆解、分析、建模。
只见那光幕之上,灰白符文如潮汐般明灭不定,时而泛起金属锐芒(金),时而转为土黄厚重(土),时而如水流淌(水),间或闪过青碧生机(木)与赤炎灼热(火),只是五种属性光芒皆暗淡不正,流转间常有卡顿,显是阵法残缺所致。
“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循环往复,然此处…火转土时,因西南角符文残缺,有毫厘之差,导致土性瞬间不稳;水转木时,因北侧能量过盛,木气勃发却后继乏力,出现微小空隙…”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默默计算着每一个细微的周期与破绽。
终于!
在光幕能量即将由“火”转为“土”,而西南角那处残缺节点即将显现的刹那!
无名者动了!
她并未直接冲向光幕,而是双手疾挥,数道早已准备好的、以不同属性废料渣土简单处理过的符箓激射而出!
这些符箓品阶低劣,手法粗糙,正合“散修石厉”身份,但其激发时机与落点却妙到巅毫!
一枚蕴含微弱水气的符箓(水)精准打在即将过盛的“火”行节点上,并非攻击,而是“滋”一下,稍稍加速了其熄灭,使得火转土的刹那间隙被极其细微地拉长!
几乎同时,一枚沾染枯败草木之气的符箓(木)落在北侧,那勃发却后继乏力的“木”行区域,轻轻一“引”,使得那木行之气微微一岔!
就是现在!
光幕之上,五行流转因这外部微不可察的干扰,于西南角瞬间产生了一个仅针尖大小、持续不足万分之一次呼吸的晦暗斑点!那正是五行失衡、法则最为薄弱的瞬间!
“煞刀七式·破阵!”
无名者心中低喝,整个人与手中【枯骨】刀化为一道极致凝练的灰线,人刀合一,直刺那针尖大小的斑点!刀锋之上,并非磅礴罡元,而是高度压缩、蕴含寂灭真火一丝本源之力(火克金,然寂灭真火超脱五行,更具湮灭特性)与《戍土归藏诀》沉凝死寂之意(土性承载,中和反噬)的微小力点!
噗!
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
那坚不可摧的光幕之上,竟真的被刺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孔!
无名者身形毫不停留,如同没有实体的幽影,在那小孔出现的瞬间便已一穿而过!在其穿过的刹那,小孔瞬间弥合,光幕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身后,那几枚低劣符箓残留的微弱波动,迅速被狂暴的煞气与阵法自身能量淹没,未留下任何可疑痕迹。
成功潜入!
无名者落地无声,甚至来不及查看身后,第一时间再度将《敛息术》催至极限,融入大殿内更加浓郁的黑暗之中。
眼前,是一片更加广阔、更加破败、却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压的大殿废墟。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无数玄奥符文,中央似乎有一座巨大的祭坛,寂灭令的悸动于此地达到顶峰,灼热得几乎要烫伤神魂。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料敌机先,攻其无名,出其不意。于不可能处,觅得一线生机。
潜龙已破金锁,深入宝山。
下一步,便是探寻这寂灭殿宇深处,那最终吸引寂灭令的,究竟是何物!棋入中宫,凶险与机遇皆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