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矿坑底的阴煞死气,于旁人乃蚀骨毒药,于此刻的无名者而言,却是最佳的滋养与伪装。新生的躯壳贪婪汲取着周遭阴寒,《九幽寂灭体》自发运转,将精纯的煞气炼入四肢百骸,巩固着筑基后期的修为,并使这具身体天然带上一股与煞渊同源、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弈天筹》于心间无声推演,结合寂灭令的悸动与偶尔飘下坑底的零星对话,迅速拼凑出外界信息:宗门确已发布清剿煞渊外围任务,由刑堂一位筑基巅峰的执事带队,招募练气后期及以上弟子,报酬颇丰,然报名者因其凶险,并未如想象中踊跃。
「推演结果:此乃良机。需以散修或小家族子弟身份报名,身份需干净、普通、略有实力却不起眼。新面容已备,需配套合理来历与适度表现。」
她自坑底阴影中悄然遁出,如一抹幽魂,避开所有巡视弟子。于宗门外围坊市,用昔日“林风”攒下的微薄灵石,购置了一套最普通的灰色散修服饰,以及一柄看似磨损严重的制式长刀。
是日,任务堂外,前来报名的弟子三三两两,神色间多是谨慎与权衡。无名者混迹其中,低着头,气息收敛到极致,仅流露出练气八层左右、略带阴寒的土金混杂波动——这正是常年与金石煞气打交道的小散修最常见的气息。她周身那若有似无的死气,完美地被解释为功法特性或旧伤所致。
负责登记的是刑堂一名面容冷硬的执事弟子,目光如刀,扫视着每一个报名者。
“姓名?来历?”轮到无名者时,执事弟子头也不抬,冷声问道。
“……石厉。”一个沙哑、干涩,仿佛许久未与人交谈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散修…曾在西山矿洞谋生…”
西山矿洞以出产低阶灵矿伴生煞气闻名,正是塑造此身份背景的绝佳之地。练气八层的修为,不高不低,恰在招募标准线上,不会引人注目,也勉强够用。
执事弟子抬眼瞥了她一下,那平凡无奇的面容、畏缩的神态、以及那身驳杂的煞气,完美符合一个挣扎底层的散修形象。他皱了皱眉,似乎嫌其修为低微,但想到任务危险,总需些探路的炮灰,便不再多问,挥笔登记,扔过一枚临时任务令牌。
“明日辰时,山门集合,逾期不候。”
“是…是。”化名“石厉”的无名者唯唯诺诺接过令牌,迅速退到角落,降低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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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力打力,暗随骥尾
次日辰时,山门外。带队的是刑堂执事曹猛,筑基巅峰气息沉凝,目光锐利,身后跟着约莫二十余名弟子,修为多在练气九层至筑基初期间,三五成群,各自为政。石厉缩在人群最边缘,毫不起眼。
曹猛沉声道:“煞渊凶险,非是儿戏!此行以清剿外围煞魔、采集指定阴凝草为主,不得擅自深入!违令者,宗规处置!”他目光扫过众人,在几个气息不稳、眼神闪烁的弟子身上略有停留,最后甚至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石厉,显然将其归入了“可能拖后腿”的行列。
石厉立刻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绷紧,恰如其分地流露出紧张与畏惧。
队伍开拔,曹猛一马当先,速度颇快。众弟子纷纷施展身法跟上。石厉则显露出一种“勉强才能跟上大部队”的笨拙,步伐沉滞,气息微乱,始终吊在队尾,完美扮演着一个实力垫底、苦苦支撑的散修形象。
实则,《敛息术》早已运转到极致,周身灵力并非汇聚丹田,而是散于诸多窍穴与经脉之中,如溪流遍布山野,不泄分毫。每一步踏出,皆暗合《九转罡元体》的发力技巧,借大地之力(土),看似笨重,实则省力持久。那点表现出的“勉强”,不过是精心计算的伪装。
途中偶遇零星煞魔袭击,石厉总是“惊慌失措”地挥舞那柄破刀,刀法毫无章法,却总能在“巧合”下避开要害,或“侥幸”地与其他弟子的攻击配合,堪堪将煞魔击退,偶尔还能“手忙脚乱”地采集到一两株路边的阴凝草。其表现,堪称队伍里最合格的“混子”和“背景板”。
无人察觉,在那看似杂乱无章的挥砍中,暗含《基础刀法》至理,更有一丝极淡的寂灭罡元附着刀身,于接触煞魔的瞬间,便已悄然湮灭其部分核心魔气,只是效果被刻意控制得微乎其微,仿佛只是煞魔自身的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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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坑下绊?不,借眼观路
队伍缓慢推进,逐渐接近煞渊外围。煞气浓度陡增,视野开始变得模糊,神识亦受到压制。不少弟子已需运功抵抗,速度慢了下来。
曹猛不得不数次停下,催促众人,脸色愈发不耐。
石厉依旧那副吃力模样,但低垂的眼帘下,《弈天筹》正全力运转,借助寂灭道基对煞气的天然亲和,其神识感知范围远超旁人。她默默记录着曹猛选择的路径、煞气流动的规律、以及那些看似随意、实则可能指向安全区域的标记。
同时,她也在观察同行的弟子。谁实力隐藏,谁心怀鬼胎,谁已是强弩之末…这些信息皆被纳入棋局推演,以备不时之需。
一次小规模煞魔群袭击中,一名筑基初期的弟子贪功冒进,引来了更多煞魔,阵脚微乱。曹猛怒喝出手,刀罡凌厉,瞬间清空一片。
混乱中,石厉“恰好”被一头煞魔逼得“踉跄”后退,撞向一名一直冷眼旁观、气息沉稳的青衣弟子。
那青衣弟子眉头一皱,身法微动,轻巧避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与警惕,却未发作。
石厉慌忙“道歉”,笨拙地躲回人群。方才一撞之下,《弈天筹》已感知到此人体内灵力凝练,远超表现出的筑基初期,且其腰间玉佩纹路特殊,绝非普通弟子。此人,藏得颇深。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又多看清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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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准“站队”,深藏功名
历经数次小波折,队伍终于抵达此次清剿任务的指定区域——一片相对稳定的煞渊外围谷地。曹猛下令分组行动,清剿煞魔,采集药草。
石厉自然被分到了实力最弱的一组,负责边缘区域的清理。她毫无怨言,甚至表现出“终于能喘口气”的庆幸,兢兢业业地开始“清理”——看似卖力,实则效率“低下”,恰好维持在中下水平,既不突出,也不至于被责骂。
她的大部分心神,已借《弈天筹》与寂灭令的共鸣,遥遥感知着煞渊更深处那模糊而强大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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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锅给人,浑水摸鱼
所有“平庸”与“侥幸”,皆归因于“散修出身、实力低微、经验不足”。所有细微的探查与感知,掩盖在煞气环境的天然干扰与队伍整体的混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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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天妙手,潜龙在渊
夜幕降临,队伍在谷地边缘设立临时营地,轮流值守。
石厉缩在自己的帐篷角落,看似在打坐恢复,实则体内寂灭罡元缓缓流淌,比白日更加自如地吸收炼化着此地浓郁的煞气。
她手中,把玩着那枚临时任务令牌,目光仿佛穿透帐篷,望向那黑暗涌动的煞渊深处。
「微乎微乎,至于无形。」
她已成功潜入,化为众人口中那个“走了狗屎运才没掉队”的散修石厉。
潜龙已借势入海,藏于虾兵蟹将之中。
下一步,便是等待时机,于这浑水之中,暗度陈仓,直抵那寂灭令指引之地!
棋局已入中盘,执子之手,悄然落向那凶险与机遇并存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