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废人巷的小径荒凉而漫长,越往里走,灵气便越发稀薄,到最后,空气中几乎感应不到丝毫灵机的波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末法死寂之感。仿佛这片土地已被天道遗忘,所有的生机与活力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干,只留下干瘪的躯壳和等待最终腐朽的命运。
路边开始出现零星低矮破败的石屋,大多门窗歪斜,毫无生气。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老杂役,如同石雕般坐在门口,对鹿笙的到来毫无反应,他们的生命之火仿佛已与这片死寂之地同化,微弱得下一秒就可能熄灭。
鹿笙的心微微下沉。此地环境之恶劣,远超她的想象。灵气彻底枯竭,对于任何需要灵气温养经脉、提升修为的修士而言,这里无异于缓慢的死刑场。
然而,就在她踏入废人巷核心区域的刹那,识海之中,那尊一直沉寂的古器,竟再次发出了与在食堂泔水坑时相似的、却更加清晰强烈的嗡鸣!
这一次,不再是活跃,而是一种近乎“欢欣”的震颤!
它竟在主动地、近乎贪婪地汲取着弥漫在空气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末法之气与枯寂死意!
这种能量,不同于污秽浊气的杂乱,也不同于玄阴煞气的霸道,它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万物走向终焉时散发出的“寂灭”本源气息,空无、死寂,却带着一种涤荡一切、归于虚无的纯粹力量。
古器如同久旱逢甘霖,疯狂运转,将丝丝缕缕的末法之气吸入,经过内部混沌漩涡的转化,化出一种极其精纯、沉静、内敛的灰色能量,缓缓融入鹿笙的经脉与丹田。
这能量依旧无法直接提升修为,甚至让她的灵力波动变得更加晦涩微弱,仿佛也要被这片天地同化。但它所带来的好处,却让鹿笙震惊不已!
她的经脉壁垒在这股能量的浸润下,变得更加坚韧、通透,对能量冲击的承受能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丹田气海也仿佛被拓宽了一丝,更加稳固。更重要的是,她的神识在这片死寂环境中,竟被锤炼得更加凝练、敏锐,对外界危险的感知提升了许多!
这古器,竟能将代表终结与衰亡的“末法之气”,转化为滋养自身、夯实道基的资粮!
绝地……果真蕴藏着生机!
鹿笙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维持着初来乍到的惶恐与麻木,在一个面无表情的老杂役指引下,找到了负责废人巷的钱老头。
钱老头干瘦得像一根柴火,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眼神浑浊,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只剩下麻木。他瞥了鹿笙一眼,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新来的?规矩就一条,别死屋里给人添麻烦。那边那间空着,自己收拾。”
他随手一指角落一间最破败、屋顶都漏了半边的石屋,便不再理会鹿笙。
鹿笙低声道谢,默默走向那间石屋。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只有一张破草席,一张歪腿木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环境恶劣,但她心中却一片平静。此地无人关注,末法之气取之不尽,正是她蛰伏修炼、夯实基础的绝佳场所!
她放下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开始默默打扫。没有抱怨,没有绝望,只有一种于绝境中抓住一线生机的沉稳。
接下来的日子,鹿笙彻底融入了废人巷的死寂节奏。她每日完成分配下来的、诸如清理巷内垃圾、搬运沉重石料等最苦最累的活计,表现得与其他麻木的老杂役别无二致。
暗地里,她却无时无刻不在引导古器,汲取着周遭的末法之气。她的修为进度几乎停滞,但她的根基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夯实、加固,经脉的强韧程度远超同阶,对灵力的掌控也越发精微。
她甚至开始尝试,在汲取末法之气的同时,缓缓炼化怀中那小块玄阴煞石。有了末法之气转化出的灰色能量作为缓冲和加固,煞石的阴寒反噬竟被大大降低,炼化速度和安全系数都提升了不少!
福祸相依,此言不虚。
这一日,她被钱老头指派去帮忙清理一间刚刚空出来的石屋——原主是一位姓李的老头,昨夜悄无声息地死了。
废人巷里生死寻常,无人在意。
鹿笙推开那间更加阴冷潮湿的石屋,里面弥漫着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气息和淡淡的药味。她默默收拾着李老头留下的寥寥几件遗物,大多是破烂的衣物和一些普通的日常用品。
就在她搬动那张冰冷的石床时,指尖忽然触碰到床腿下似乎垫着什么东西。
她动作一顿,神识扫过。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材质非金非木,入手冰凉刺骨,表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笔画极其复杂的古字,隐约像个“寂”字。令牌边缘有些残破,似乎年代极为久远。
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这令牌的瞬间!
识海中的古器,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甚至带着一丝“兴奋”的嗡鸣!远比遇到玄阴煞石和末法之气时反应更加强烈!
与此同时,那枚一直沉寂的神秘种子,也仿佛被惊动般,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鹿笙心中巨震!
这令牌是何物?!竟能同时引动古器和种子的反应?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令牌之中,蕴含着一股精纯到极致、也死寂到极致的能量!那是一种比废人巷弥漫的末法之气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寂灭之力!
她不敢细查,迅速将令牌收入怀中藏好,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继续完成清理工作。
直到回到自己的破屋,紧闭房门,她才再次取出那枚令牌。
令牌静静躺在掌心,散发着幽幽的寒意,上面的“寂”字仿佛一个漩涡,能吸走人的心神。
古器在识海中不断震颤,传递出无比强烈的、想要吞噬这块令牌的渴望!
鹿笙犹豫了。
这令牌绝非凡物,其蕴含的寂灭之力庞大而危险,远非她现在能够驾驭。冒然让古器吞噬,会发生什么?是好是坏?会不会引发不可控的异象?
而且,这令牌是李老头的遗物。李老头一个废人巷等死的老杂役,如何会有此等东西?他是何来历?这令牌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风险未知。
但古器和种子那前所未有的反应,又预示着这或许是极大的机遇。
鹿笙盯着那枚冰冷的令牌,眼中光芒剧烈闪烁。
最终,极致的谨慎再次占据了上风。
她没有立刻让古器吞噬,而是找出一根结实的麻绳,将令牌层层缠绕包裹,隔绝其气息,然后将其深深埋藏在床铺下的泥土里。
现在不是时候。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更强实力,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怀璧其罪。在这废人巷,她更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然而,就在她将令牌埋好的第二天,废人巷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正是那日孙福带来的两名面相凶恶的壮汉!他们径直找到钱老头,态度倨傲地询问着什么,目光不时扫向巷内杂役,最终,落在了鹿笙身上!
孙福的报复,竟追到了这绝地之中!
鹿笙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们为何而来?难道……是为了那枚令牌?!
危机,再次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