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布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鹿笙盘膝而坐,所有心神都沉入识海,仔细观察着那匪夷所思的一幕——残缺的古旧器皿如同最温顺的底座,承托着那颗神秘种子,两者气息交融,浑然一体,仿佛它们本就该如此。
种子不再传递出急躁的渴望,变得异常安宁。但这奇怪的“碗盆”究竟有什么用?
她尝试着,再次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玄阴煞石的寒气,准备进行日常的“投喂”。
然而,就在那丝寒气即将触及种子的瞬间,其下方的残破器皿表面,那些模糊不清的纹路极其微弱地一闪。那丝寒气竟被器皿先一步吸纳了进去!随即,种子依旧接收到了“养分”,惬意地微微晃动。
过程没有中断,但似乎更顺畅了。这“碗盆”仿佛一个高效的缓冲器。
她按捺住性子,继续每日的“投喂”功课。几天下来,她逐渐发现,通过这器皿中转后,种子吸收煞气的效率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提升,反馈给她的精纯能量也更加稳定。而更让她惊喜的是,她自身灵力在经脉中运转时,竟也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器皿相似的古老沉稳气息,使得灵力更加凝练。
这意外得来的“花盆”,竟真的对修炼有辅助之效!
然而,好景不长。七八日后,鹿笙明显感觉到,种子通过器皿吸收煞气后,反馈出的能量开始逐渐减少,似乎那种子又陷入了某种“半饱”的状态,甚至传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感。
她仔细内视,发现并非种子或自身出了问题。问题似乎出在那残破器皿本身之上。它表面那些纹路比刚入手时似乎更加黯淡了,整体给人的感觉也更加“枯寂”,仿佛它本身的力量在消耗?
一个大胆的猜想涌入鹿笙脑海:这器皿,莫非也需要“喂养”?它并非只是一个被动的容器,而是在协助种子吸收转化的过程中,自身也在消耗某种能量?
这念头让她一阵头皮发麻。
她尝试着引导一丝微弱的灵力靠近器皿,灵力甫一靠近,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而坚定地弹开,如同水滴落在烧热的铁锅上,瞬间蒸散,无法渗透分毫。玄阴煞石的寒气它倒是吸收,但似乎只是为了中转给种子,自身并未留存。
它需要什么?鹿笙看着那古拙的器皿,犯了难。
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减少对种子的“投喂”量,并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外在状态。她在清理后山时,“不慎”让嗜藤草在手臂内侧划出几道新的浅痕,让局部红肿伴抓痕样破皮看起来更明显些,并私下抱怨‘夜里痒得反复抓挠,难以安睡’,对外则宣称伤势反复,甚至为此“请假”两日。这使得她近期修为记录上可能出现的“停滞”,有了合理解释。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某日她“帮柳师妹去杂役堂交还物品”,路过食堂附近时,“恰好”听到旁边树荫下几个外门弟子正兴奋地交谈着:
“…听说了吗?丹堂那边昨晚地火室又波动了,炸了一炉凝血散,丹堂开启了应急排废阀,将那股混杂着未炼化药力的废烟导入外围的排水沟了,现在沟口附近气味还刺鼻得很…”“啧啧,真浪费…”“那点散逸的废气有什么用?驳杂不纯,吸了反而碍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药渣废气?驳杂不纯?
鹿笙心中猛地一动!
她想起之前种子似乎对草木精华也有反应。而这器皿如此古老,其所需的,会不会并非精纯的灵力或煞气,而是某种更原始、更混杂的……“古气”?
丹堂排出的那种混乱驳杂、蕴含着未完全炼化药力的废气,是否正符合要求?
但她没有立刻行动。她需要先验证这消息的真伪,以及确认丹堂对此事的态度。
接下来几天,她选择在一次晨间为丹堂外围送柴的集体任务中,故意在车队末尾‘掉队’片刻,借帮前面弟子搬柴调整位置的机会,靠近了那条排废沟口,仅停留了约十息时间,默默观察。她注意到,丹堂执事对沟口弥漫的刺鼻气味确实视若无睹。同时,她也确认了地火室正在维修的事实。
情况似乎安全,但这还不够。一个计划在她脑中成型,但必须极度谨慎。
她需要去丹堂附近尝试,但不是明目张胆地吸收。她提前准备了一个洗净的空药瓶,灌入井水,只在瓶底残留了两滴用于后山除草的废药汁。计划在下次路过排废沟时,佯装洗手,将瓶口‘无意’贴近沟面,利用瓶内瞬间的负压,吸入一丝最微弱的混杂药烟。用空瓶和洗手动作掩盖取样,避免任何“打翻污染物”的风险。而且绝不能连续出现,必须将行动隐藏在繁杂的日常杂务中。
风险依旧存在,但值得一试。
鹿笙“端着水盆走向井边”,她弯腰打水时,用袖口擦了擦井沿,顺势抬头,目光越过屋檐,看见丹堂高高的排烟孔正冒出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雾。
下一个潜在的目标,有了。但如何安全地触及它,还需要更多的耐心、观察与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