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排水暗沟的秽气,于旁人而言是蚀骨毒药,于鹿笙而言,却因其体内古器的玄妙转化,成了淬炼根基的另类资粮。她如鱼得水,每日深入最污秽的角落,表面是勤恳劳作,实则是悄然汲取着那弥漫的死寂、腐败之气。古器虚影在识海中缓缓旋转,将驳杂秽气提炼为一丝丝精纯的“秽阴之力”,融入经脉丹田。虽修为增长被刻意压制,维持在炼气三层的外显水平,但炼气五层的根基却在无形中被打磨得越发扎实沉稳,灵力愈发凝练内敛。
孙福那双怨毒的眼睛,依旧如影随形。他见鹿笙非但未如预期般迅速萎靡,反而似乎逐渐适应了这苦役,心中惊疑与怨恨交织,报复之心更盛。几次三番,他暗中使绊子,或是指使交好的杂役故意将更脏更臭的区域的活计推给鹿笙,或是在管事面前状若无意地提及鹿笙“手脚不甚利索”。
鹿笙皆默默承受,甚至表现得更加逆来顺受,将所有的锋芒彻底敛入鞘中,外在灵压始终维持着炼气三层的微弱水平。她心中清明,与孙福这等小人正面冲突毫无意义,只会暴露自己远超表面的实力。她的战场,不在这里。
她将更多心神用于探索这片广袤而污秽的北区。凭借古器对能量气息的敏锐感知,她发现这片区域的能量分布并非均匀。大部分地方只是寻常的污秽恶臭,但有几处地点,散发的阴寒死寂之气格外浓烈精纯。
尤其是那片位于北区最深处、被列为“危险区域”、严禁杂役靠近的废弃灵雨圃。那里曾是灌溉灵植之地,后因灵脉枯竭、阵法失效而废弃,经年累月堆积的腐殖土深达数尺,滋生出浓郁的腐殖死气与枯败煞气。
那里散发的能量波动,竟让识海中的古器传递出比吸收排水沟秽气时更强烈的“渴望”!
那里,或许是她下一个隐秘“觅食”的目标。
然而,那片区域有执事弟子定期巡逻,且有残存的简陋禁制示警,靠近风险极大。
鹿笙并不急躁。她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开始利用清理排水暗沟的机会,一次次“无意间”靠近那片区域的边缘,凭借炼气五层带来的更强感知和记忆力,默默记下巡逻弟子换岗的规律、禁制波动的薄弱时段。
这一日,傍晚收工前,暴雨骤至。豆大的雨点砸落,激起满地泥泞污浊。执事弟子们纷纷躲雨,巡逻也变得敷衍起来。
机会难得。
鹿笙借口寻找被雨水冲走的工具,披着一件破旧的蓑衣,低着头,步履“蹒跚”地向着废弃灵雨圃的方向摸去。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污秽,也暂时掩盖了她的气息和脚步声。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处残存禁制的微光,凭借记忆中的路线,深一脚浅一脚地潜入灵雨圃边缘。
甫一踏入,一股远比外围浓郁十倍的阴寒腐殖气息便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灵植彻底腐烂后特有的、带着一丝奇异甜腻的腐败味道,脚下的泥土粘稠湿滑,深不见底。
识海中的古器发出欢快的嗡鸣,自主运转的速度陡然加快,疯狂汲取着周遭的精纯死气与煞气!
鹿笙强忍不适,快速找到一处半塌陷的、由断裂石板构成的隐蔽角落躲了进去。她不敢深入,只在此处全力运转古法,尽可能多地吸收转化这里的能量。
效果惊人!此地的“腐殖死气”品质远胜排水暗沟的秽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汲取转化的能量便堪比平日数日苦功!古器表面那暗淡的纹路,似乎都明亮了一丝。
然而,乐极生悲。
就在她沉浸于这意外之喜时,脚下因雨水浸泡而松软的腐殖土突然塌陷下去一小块!她身形一个趔趄,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的石壁。
掌心触及之处,并非预想中泥土的湿软,而是一种冰冷刺骨、坚硬异常的触感!
她心中一凛,拨开表面覆盖的厚厚腐殖土,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光芒,看到那石壁之下,竟隐藏着一块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不断散发出精纯阴寒煞气的奇异矿石!
这矿石仅有拳头大小,但其蕴含的煞气之精纯、之凝聚,远超周围弥漫的腐殖死气!甚至让她体内的《敛息术》都微微一滞!
玄阴煞石?!
鹿笙脑中瞬间闪过在杂役院听过的传闻。这是一种极阴之地才能孕育出的灵矿,蕴含精纯玄阴煞气,是修炼某些阴寒属性功法的宝贵资源,但也极难驾驭,易遭反噬!
这废弃灵雨圃下,竟埋藏着此等宝物?是因为当年灵脉枯竭异变,还是另有缘由?
不及细想,远处已传来巡逻弟子冒雨巡查的呼喝声!
鹿笙心脏狂跳,当机立断,凭借炼气五层的力量才勉强从那矿石上掰下指头大小的一块,迅速用污泥包裹,塞入怀中内袋。随即,她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从塌陷处爬出,借着雨幕和夜色的掩护,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了废弃灵雨圃。
回到住处,她已是浑身湿透,泥污满身,看上去狼狈异常。但她顾不得这些,紧闭房门,迫不及待地取出那小块玄阴煞石。
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精纯至极的玄阴煞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识海中的古器反应剧烈,传递出极度渴望的情绪,却又带着一丝本能的忌惮——这能量过于精纯霸道。
鹿笙尝试着调动远超表面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丝发丝般的煞气,缓缓吸入经脉。
嘶——!
极致的阴寒瞬间侵入,经脉仿佛要被冻裂!剧痛传来!即便以她炼气五层的修为和经过秽阴之力淬炼的经脉,也感到难以承受!
她急忙停止,额头渗出冷汗。
不行!这玄阴煞气的精纯与霸道远超预期!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直接吸收炼化!强行汲取,必遭严重反噬!
空有宝山而不得入!
鹿笙看着手中那小块漆黑矿石,眉头紧锁。风险远超预期。但就此放弃,又实在不甘。此物对她修炼古法,尤其是应对此地环境,或许有奇效。
必须找到安全利用或转化其阴寒煞气的方法。
她回想起在废圃中见过的几种伴生在腐殖土中、叶片肥厚、颜色深暗的灵植,那些灵植似乎能在此地阴寒环境中茁壮成长,或许具备某种抵御或中和煞气的特性?
或许……丹堂的某些基础药理典籍中会有记载?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形。获取知识,找到安全利用玄阴煞石的方法。
然而,还未等她付诸行动,麻烦已先一步找上门。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
鹿笙正准备出门劳作,房门却被猛地推开!
孙福带着两名面相凶恶、并非北区杂役的壮汉堵在门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丝得意的冷笑。
“鹿师妹,昨日暴雨,有人瞧见你鬼鬼祟祟往废弃灵雨圃那边去了?”孙福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如毒蛇般在她身上扫视,“那可是禁地!你说,你是不是偷溜进去,偷了什么东西?”
他身后的两名壮汉上前一步,气势汹汹,显然是孙福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帮闲,专程来找茬的!
鹿笙心中猛地一沉。
昨日果然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孙福一直盯着她,就等着抓她的把柄!
她面上立刻露出惊恐万状的神色,连连后退,声音发颤,将炼气三层的微弱灵压表现得淋漓尽致:“孙、孙师兄……你冤枉我了!我昨天是去找被雨水冲走的铁钩,雨太大迷了路,根本不知道什么灵雨圃……我什么都没拿!你看我像能偷什么东西的人吗?”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让身体微微发抖,显得弱小又无助。
“搜!搜她的身!还有这屋子!定能搜出赃物!”孙福不依不饶,厉声叫道。
那两名壮汉狞笑着就要上前。
危机瞬间降临!
若真被搜身,怀中那小块玄阴煞石必然暴露!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鹿笙脑中飞速旋转,目光扫过孙福那志在必得的丑恶嘴脸,又瞥见远处正闻声走来的北区管事。
赌一把!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挤出泪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极大的委屈,仿佛被逼到了绝境:
“孙福!你欺人太甚!不就是因为我没答应帮你偷拿膳堂的灵谷边角料去换酒,你就一直怀恨在心,处处刁难我吗?!如今竟敢带人强闯女弟子住处诬陷搜身!还有没有门规了!管事大人!管事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
她这一嗓子喊得又尖又利,瞬间传遍了小半个北区!同时,她暗中将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炼气五层的精神压迫针对性地扫向孙福,让他瞬间心悸,气势一滞。
正准备上前的两名壮汉一愣,脚步顿住。远处的管事脸色一沉,加快了脚步。
孙福被那突如其来的心悸和“偷拿灵谷边角料”的指控弄得措手不及,这罪名可大可小,但绝不敢沾边,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鹿笙:“你!你血口喷人!”
鹿笙却不再看他,只是对着快步走来的管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管事大人明鉴!弟子昨日确实迷路,但绝未踏入禁地半步!孙师兄因私怨构陷于我,还请大人做主!”
她将“因私怨”三个字咬得极重。
管事看看哭得凄惨(虽然是假装的)、浑身依旧沾着泥点显得狼狈可怜的鹿笙,又看看脸色铁青、带着两个陌生壮汉、明显是来找茬的孙福,眉头紧紧皱起。
他自然不完全相信鹿笙的话,但孙福挟怨报复、扰乱北区秩序的可能性却极大。北区本就事多,他最讨厌这种底下人惹是生非。
“够了!”管事厉声呵斥,“孙福!带你的人滚出去!北区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撒野了?再敢无事生非,小心你的皮肉!鹿笙,你也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赶紧干活去!”
各打五十大板,但明显偏向了看似更弱势、且指控更“严重”(偷拿灵谷边角料)的鹿笙。
孙福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顶撞管事,只能用吃人般的目光狠狠瞪了鹿笙一眼,带着两个悻悻的壮汉灰溜溜地走了。
危机暂时解除。
鹿笙在管事的催促下,低着头“惊魂未定”地走去干活。
背后,却已是一片冰凉。
孙福的报复来的又快又狠。这次虽侥幸利用规则、言语机锋和一丝隐秘的精神干扰躲过一劫,但下次呢?
玄阴煞石的存在,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而孙福,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必须更快地找到利用玄阴煞石的方法,提升实力。
同时,也要想办法,彻底解决掉孙福这个麻烦。
秽土之下,暗流汹涌,杀机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