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濒死之人的呼吸。李屿风抱着苏晓晓藏身的日记本,踩着满地纸人残骸往摩天轮下跑,鞋底碾过碎骨发出的“咯吱”声,听得人牙酸。
“慢点跑!你那破鞋再磨下去,脚后跟都要露出来了。”玄机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正用桃木剑挑开缠在摩天轮支架上的黑线,剑身上的符咒泛着红光,把那些黑线烧得滋滋作响。
“师父,您还是关心下自己的裤子吧。”李屿风追上他,指着玄机子裤腿上的破洞,“刚才被纸人划的?这窟窿够塞下一个拳头了,回头让师娘给您补补。”
“补个屁!”玄机子瞪了他一眼,突然“哎哟”一声,桃木剑差点脱手——支架上的黑线突然活过来,像条蛇般缠上剑刃,往他手腕上爬。“他娘的,这玩意儿还没死透!”
凌霜眼疾手快,甩出张黄符贴在黑线上,符纸瞬间燃起蓝色火焰,黑线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黑烟。“别大意,门主既然在这养东西,肯定布了后手。”她抬头看向摩天轮座舱,其中一个座舱的窗户敞开着,里面黑黢黢的,隐约有红光闪烁。
墨尘正蹲在地上给黑豹包扎腿伤,闻言头也不抬:“刚才在旋转木马那边,死婴的怨气突然减弱了三成,估计是门主转移了目标。依我看,他十有八九把什么重要东西藏在过山车轨道上了。”
“过山车?”李屿风往游乐园深处望去,那座锈迹斑斑的过山车像条巨大的铁蛇,轨道蜿蜒盘绕,最高点直插夜空,在月光下泛着阴森的光。“那地方离乱葬岗旧址最近,当年施工队挖地基时,据说挖出过七八个坛子,里面全是小孩的骨头。”
“这不就对上了?”玄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师叔的追踪器显示,那分身残骸的味儿最后就散在过山车下面。看来阴傀的老巢就在那。”
“我去看看。”李屿风握紧腰间的破煞刀,刚要迈步,就被凌霜拉住了。
“等等。”她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打转,“这地方的煞气比刚才重十倍,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那总不能让师父师叔去吧?”李屿风指了指玄机子的断剑和墨尘受伤的胳膊,“他们俩现在是残兵败将,去了也是送人头。”
“你小子找抽是吧?”玄机子作势要敲他,手举到半空又放下了,“行了,让他去。这小子阳气盛,又有晓晓帮忙,比我们适合潜入。”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葫芦塞过去,“这里面是‘正阳丹’,万一被煞气侵体,就捏碎一颗。”
墨尘也解下黑豹的狗绳递过来:“让黑豹跟你去,它鼻子灵,能闻出阴傀的藏身地。记住,千万别碰轨道上的铁锈,那上面全是蚀灵纹。”
李屿风接过铜葫芦和狗绳,摸了摸怀里的日记本:“晓晓,怕不怕?”
日记本轻轻动了动,苏晓晓的声音带着点兴奋:“不怕!过山车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玩?等会儿别吓得哭鼻子。”李屿风失笑,拍了拍黑豹的脑袋,“走,咱们探探路去。”
黑豹低吼一声,率先往过山车的方向跑去。李屿风紧随其后,破煞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离过山车还有几十米时,就能闻到股浓烈的腥甜味,像是腐肉混着蜂蜜,闻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这味儿比医院的阴雾还冲。”他捂住鼻子,突然注意到轨道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小小的脚印,像是小孩光脚踩出来的,每个脚印里都凝着黑血。
“是阴傀的脚印。”苏晓晓的声音有些发颤,“它们在往轨道中间聚集……好像在守护什么东西。”
李屿风举起日记本,蓝光扫向轨道。只见那些锈迹斑斑的钢轨上,缠着无数根黑线,线上挂着些小小的布偶,穿着各式各样的童装,脸上用朱砂点的眼睛正对着他,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
“我的娘,这是把童装店搬来了?”他咋舌,突然发现那些布偶的脖子上都挂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名字和出生日期,最近的一个日期就在三天前。
“是……是最近失踪的小孩。”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布偶里有他们的头发……门主在用这个控制他们的魂魄……”
话音刚落,轨道上的布偶突然同时转向他,朱砂眼睛里流出黑血,顺着线滴在钢轨上,蚀灵纹瞬间亮起,把钢轨染成了暗红色。
“嘻嘻……又来一个……”布偶们发出尖细的笑声,无数根黑线从轨道上射下来,像毒蛇般缠向李屿风的脚踝。
“黑豹,上!”李屿风将日记本举高,蓝光如盾牌般挡住黑线,同时抽出破煞刀,对着最近的一根黑线砍去。刀刃劈在黑线上,发出“滋啦”的响声,黑线瞬间断成两截,断口处冒出黑烟。
黑豹则像道黑色的闪电,纵身跳上轨道,对着那些布偶狂吠。布偶们似乎很怕它,纷纷往后缩,脖子上的小木牌发出“咔哒”的响声,像是骨头在摩擦。
“晓晓,能跟它们说话吗?”李屿风一边抵挡黑线,一边问。
“我试试……”日记本上的蓝光闪烁了几下,苏晓晓的声音带着点吃力,“它们……它们说很疼……门主每天都用蚀灵纹烧它们的魂魄……还说……还说轨道中间的山洞里,有更可怕的东西……”
“山洞?”李屿风看向过山车轨道的最高点,那里果然有个黑漆漆的洞口,像是怪兽张开的嘴,“阴傀的老巢就在那?”
“嗯!”苏晓晓肯定道,“它们说阴傀每天都往洞里送东西,是……是小孩的指甲和头发……”
李屿风心里一沉,突然想起医院里那个用碎玻璃划影子的男人,说过阴傀喜欢吃活人的指甲。看来这阴傀巢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
“得进去看看。”他握紧破煞刀,“黑豹,掩护我!”
黑豹立刻会意,对着布偶们猛冲过去,吓得那些布偶纷纷后退,黑线也乱了阵脚。李屿风趁机踩着轨道的支架往上爬,破煞刀不断挥砍,斩断那些缠过来的黑线。
爬到一半时,突然感觉脚下一滑,低头一看,钢轨上的蚀灵纹不知何时蔓延到了支架上,正顺着他的鞋底往上爬。他赶紧掏出玄机子给的铜葫芦,捏碎一颗正阳丹,丹药化作暖流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蚀灵纹瞬间被逼退,发出痛苦的尖叫。
“这玩意儿还挺管用。”他松了口气,继续往上爬,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咔嚓”一声,抬头一看,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板正从轨道上掉下来,直奔他的脑袋!
“小心!”苏晓晓的声音刚落,黑豹突然从上面跳下来,用身体撞开了铁板。铁板“哐当”一声砸在支架上,震得李屿风差点掉下去。而黑豹的背上被划出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瞬间染红了黑色的皮毛。
“黑豹!”李屿风心疼得不行,赶紧掏出伤药往它背上撒。黑豹呜咽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说没事。
“快走吧,它在催你呢。”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哽咽。
李屿风点点头,加快速度爬到轨道最高点,终于看到了那个山洞。洞口用铁丝网封着,上面缠满了黑线,网眼里塞着些小小的骨头,月光照在上面,泛着青白的光。
“这网够结实的。”他用破煞刀砍了一下,铁丝网发出沉闷的响声,只留下道浅浅的痕迹。“晓晓,里面有什么?”
日记本的蓝光对着山洞照了照,苏晓晓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里面……里面有好多阴傀……它们挤在一起……像蛆一样……还有……还有个很大的东西……在中间睡觉……”
“很大的东西?”李屿风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长着很多眼睛?”
“不是……”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困惑,“它没有眼睛……只有很多嘴巴……在不停地吃东西……吃的是……是那些布偶里的魂魄……”
李屿风只觉得一阵恶寒,突然想起墨尘说过,阴傀的本体是当年枉死的孩子,难道它长大后变成了这副模样?
“必须进去看看。”他咬咬牙,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炸药包——这是墨尘给他的“后手”,说是遇到打不开的门就用这个。“黑豹,退后点!”
黑豹听话地往后退了几步,李屿风点燃炸药包的引线,往铁丝网下一塞,然后迅速躲到旁边的钢轨后面。
“轰隆”一声巨响,铁丝网被炸得粉碎,碎石和骨头渣飞溅。山洞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无数黑影从洞里窜出来,是些只有巴掌大的小阴傀,长着尖尖的耳朵和细细的尾巴,嘴里叼着骨头,往李屿风身上扑。
“来得好!”他举起破煞刀,刀刃在蓝光下泛着银光,“正好给你们剃剃毛!”
刀光闪过,小阴傀们纷纷被劈成两半,化作黑烟消散。李屿风趁机冲进山洞,里面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山洞两侧的岩壁上,嵌着无数个小阴傀,它们像蝙蝠一样倒挂着,眼睛里闪烁着红光,嘴里不断咀嚼着什么。山洞中央有个巨大的肉球,上面长满了嘴巴,每个嘴巴里都叼着个小小的魂魄,正是那些失踪小孩的魂魄,它们在肉球里痛苦地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来。
而肉球的顶端,坐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背对着洞口,正在用蚀灵纹在肉球上画画,每画一笔,肉球就蠕动一下,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是阴傀本体!”苏晓晓的声音带着恐惧,“它……它在养这个肉球!”
那小孩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转过身。李屿风这才发现,他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窟窿里爬满了黑线,像无数只小虫子在蠕动。
“嘻嘻……又来送吃的了……”阴傀本体的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玻璃,他伸出细细的手指,指向李屿风怀里的日记本,“这个魂魄好香啊……我要吃这个……”
无数根黑线从肉球里射出来,缠向李屿风的胳膊。他赶紧举起破煞刀砍去,却发现这些黑线比外面的坚韧得多,刀刃砍在上面,只留下道浅浅的痕迹。
“没用的……”阴傀本体咯咯直笑,“这是用九十九个小孩的怨气做的线……除非……”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因为黑豹不知何时冲了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阴傀本体的胳膊瞬间化作黑线,缠住了黑豹的脖子,黑豹发出痛苦的呜咽,却死死咬着不放。
“黑豹!”李屿风急了,刚要冲过去帮忙,突然感觉怀里的日记本剧烈震动起来,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屿风哥哥!打它的肚子!它的肚子里有镇魂骨!”
李屿风眼睛一亮,看向阴傀本体的肚子,那里果然鼓起一个小小的包,透过红肚兜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蠕动,泛着黑色的光。
“就是现在!”他怒吼一声,将破煞刀掷向阴傀本体的肚子。
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准确地刺入那个小包。阴傀本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身体瞬间化作无数根黑线,缠住了破煞刀。而肉球失去了控制,开始剧烈蠕动,上面的嘴巴纷纷张开,那些小孩的魂魄趁机逃了出来,像萤火虫般在山洞里盘旋。
“快走!”李屿风抱起被黑线缠住的黑豹,往洞外跑。身后传来肉球爆炸的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浪将他推出山洞,摔在过山车的轨道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黑豹已经晕了过去,身上的黑线正在慢慢消退。怀里的日记本轻轻动了动,苏晓晓的声音带着疲惫:“屿风哥哥……我们赢了吗?”
李屿风抬头看向山洞,那里已经被黑烟笼罩,隐约能听到阴傀本体的惨叫声渐渐远去。他松了口气,刚要说话,突然发现轨道上的那些布偶纷纷掉落在地,化作黑烟消散,脖子上的小木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赢了。”他摸了摸日记本,声音带着点沙哑,“至少这一局,我们赢了。”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阴傀本体虽然被打跑了,但镇魂骨还在它肚子里,门主肯定还会找其他办法激活骨头的力量。而且,那个巨大的肉球到底是什么?阴傀养它做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像山洞里那些挥之不去的黑线。他低头看了看昏迷的黑豹,又摸了摸怀里的日记本,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
“走吧,回去找师父他们。”他抱起黑豹,小心翼翼地顺着支架往下爬。月光洒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沉默的路,通向未知的远方。
他知道,这场仗还远远没有结束。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值得守护的人,再难的路,他也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