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说道:“还有之前那把要了张建军命的梳子……”他的视线转向茶几上那个散发着无形压力的木匣,指尖无意识的指向它,“它们,它们都是‘凶物’。”
“凶物?”江婉的声音终于挤了出来,带着沙哑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对。”林见深重重的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睁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它们不是普通的旧东西。古董承载的是时间,是记忆,是价值。而这些……”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最准确的描述,“它们承载的,是强烈的、足以凝固成实质的怨念,是死亡本身的气息,或者……是某种我们根本无法理解、来自未知深处的‘污染源’。”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仿佛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压着,透露出一种面对浩瀚未知的深深无力感。他缓缓说道:“这些力量,就如同污秽的种子一般,悄然寄生在各种物品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这些种子就像是找到了合适的‘土壤’,开始萌发生长。”
他特意强调了“活”这个字,然而语气却异常冰冷,没有丝毫的温度,让人不寒而栗。“它们不再是毫无生气的死物,而是变得扭曲、危险,充满了纯粹而又不讲道理的恶意。就如同你刚才亲眼所见的那个枕头一样。”
“活化……扭曲……”江婉喃喃重复着,身体被怨气侵蚀的冰冷刺痛感再次鲜明起来,眼前仿佛又闪过那枕头悬浮蠕动、喷吐黑雾、撕裂渗血的恐怖景象。
“是的。”林见深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仿佛整个房间都被他的话语所笼罩。他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眸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震惊。
他继续说道:“它们的‘活’,并不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生命形式。它们的存在是对常理的一种扭曲和破坏。它们可以侵入人的脑海,编织出最恐怖的噩梦,就像那个枕头对王阿婆和邻居们所做的那样。”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仿佛回忆起那些恐怖的场景。“它们不仅能影响人的梦境,还能改变现实的环境。它们可以凭空凝结水珠,留下带着怨念的水渍……”
说到这里,林见深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甚至……像张建军那样,在干涸的浴缸里,被一把梳子‘扭曲’出的根本不存在的‘脏水’,活活溺死!”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空气中炸裂开来。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林见深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常理的破坏……”江婉的脸色更加惨白,法医报告中那无法解释的“无水溺亡”和成分诡异的“溺液”,此刻有了最冰冷、最荒诞的答案。不是幻觉!是那把梳子本身的力量,强行扭曲了现实!制造了那场恐怖的死亡案!
“它们无视规则的杀人……”林见深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沉重,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奈和悲凉,“没有逻辑,婉婉。没有恩怨情仇,没有特定目标。可能只是像张建军那样,图便宜买下了它。可能只是像王阿婆那样,把它带回了家。甚至可能……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看了它一眼,或者……仅仅是住在它曾经存在过的地方附近。”
他疲惫地靠回沙发背,眼神望向客厅深处无法被灯光照亮的阴影,仿佛看到了无数过往的惨剧:“杀戮是混乱的。是它们‘存在’本身散发出的恶意,像瘟疫一样蔓延。它们存在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制造恐惧、痛苦和死亡。就像一种……冰冷、源自物品本身的……瘟疫。”
“瘟疫……”江婉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仿佛这个词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她的身体都无法承受。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衣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这个词就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无情的捅开了她所有认知的最后一层薄纸。那些原本看似零散的、无关紧要的事物,此刻却如同一幅恐怖的拼图,逐渐在她的脑海中拼凑成一个完整而可怕的画面。
桃木梳,那把看似普通的梳子,却在她触碰的瞬间散发出一股寒意;绣花枕,那精美的刺绣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旧货市场里那个让林见深瞬间变色的木匣,它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恐怖真相?西厢深处渗透出的寒意,那是一种怎样的阴森氛围?还有书房里那些残缺的古物,它们泛着的幽光,是否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所有这些零碎的恐惧碎片,在这一刻被“凶物”和“瘟疫”这两个冰冷的词汇,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清晰地串联成一条令人绝望的锁链!这条锁链紧紧地缠绕着江婉,让她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恐惧吞噬。
这个世界远非她所熟知的那样简单。在阳光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在被尘埃覆盖的古老物品深处,隐藏着一种冰冷而恶毒的“瘟疫”。这种“瘟疫”悄无声息地蔓延生长,扭曲着现实,散播着死亡的阴影。
客厅的死寂被林见深沉重的声音打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冰冷而绝望的涟漪。昏黄的灯光下,他疲惫染血的面容上,那双深邃眼眸里翻涌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重。
“林家……”林见深的声音仿佛被时间和痛苦所侵蚀,变得干涩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喉咙里艰难地摩擦着,带着岁月的尘埃和无法挣脱的宿命。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能让人感受到那漫长岁月里林家所背负的沉重责任和秘密。
“世代被称为‘守藏人’。”这句话如同一个沉重的咒语,笼罩着林家的每一个人。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林见深沉重的呼吸声,和江婉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