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睁开眼的时候，喉咙里泛着腥味。他没动，右手还按在沙盘上，掌心被边缘划破了一道口子，血顺着纹路流进中心凹槽。那枚“真实之眼”的标记微微发亮，像是刚睡醒的猫。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刚才陈晓琳和宁红夜撕开记忆迷宫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转。情蛊不是诅咒，是契约；宁红夜没下令屠杀，是有人在伪造命令。这些事拼在一起，说明一件事——规则能被改。
那他也能改回去。
“来吧。”他低声说，把冰魄剑插进身前的冰面，借力撑起身子。右臂上的冰鳞已经爬到锁骨下方，一动就刺疼，像有根针在里面来回穿。
他抬起左手，指尖点在沙盘中央。
“推演轮回锁本质。”
话音落下的瞬间，沙盘猛地一颤。幽蓝光幕展开，九条因果线从四面八方汇聚，终点是一个旋转的环形结构——那是“献祭—吞噬”闭环的核心节点。
“果然。”吴浩咬牙，“神尊用千年献祭维持运行，靠吞噬生灵本源续命。这不是神，是程序。”
他伸手去碰那道环。
手指还没碰到，整片星海突然剧烈晃动。头顶的空间像玻璃一样炸开无数裂缝，每一道后面都传来低吼，有的像野兽，有的像风，还有的根本不像活物能发出的声音。
第一只东西爬出来了。
半透明的身体，头似牛非牛，嘴裂到耳根，四肢扭曲得不像能走路。它落地后没看任何人，径直冲向远处那个黑影——因果枷锁者。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饕餮、夔牛、穷奇，全是古籍里写明早已灭绝的存在。它们的目标一致：那个身上挂着残破锁链的男人。
因果枷锁者仰头大笑，张开嘴，一口就把扑来的饕餮虚影吞了下去。他的身体立刻膨胀一圈，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
“你们懂什么？”他声音变得浑厚，“这些凶兽本就是轮回锁的排泄物，我吃了它们，等于回收废料！”
又一只夔牛撞上来，被他抬手抓住脑袋，硬生生捏爆。能量化作黑雾钻进他体内，他的身形再次暴涨，十丈、二十丈……眨眼间成了个百米高的巨人，站在冰原上像座山。
吴晨曦猛地站起身。
她左脚一软差点跪倒，但还是撑住了。晶体剑体在她背后发烫，星图缓缓转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哥！”她喊，“沙盘不是失控，是不够力！你需要外接能量源！”
吴浩没回头，额角青筋跳了两下。他知道妹妹说得对，可现在谁还能供能？林逸被空间扭曲隔在另一边，宁红夜刚从记忆迷宫出来，气息都没稳住。
只有她。
吴晨曦咬破手指，血滴在剑体表面。晶体瞬间亮起，星图加速旋转。她把剑尖插进冰面，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的胸口。
善念之力开始流动。
这是她完成十件善举后积攒的力量，纯净，稳定。光流顺着地面蔓延，绕过崩裂的冰层，最终汇入吴浩背部经脉。
“还不够。”吴浩闭着眼说，“差一点。”
“那就再加点。”
吴晨曦抬头看向远处。宁红夜残留的火种波动还在空气中飘荡，陈晓琳散出的黄泉火息未散，林逸的九剑残韵也留在战场上。她深吸一口气，调动晶体剑体的共鸣功能，像钓鱼一样把这些残余能量一条条勾了过来。
光流变粗了。
一股暖意冲进吴浩识海。
沙盘嗡鸣一声，裂痕中的“真实之眼”完全睁开。因果线重新排列，形成一个逆向回路。
“就是现在。”吴浩睁眼，瞳孔里闪过星芒。
他抬起右手，以创世剑意为笔，在空中写下第一行新规则。
【凡借轮回之名行吞噬之实者，反噬其身】
字一成，沙盘轰然震动。九条因果线倒卷而回，缠上百米巨人的躯体，一根根收紧。
“不可能！”巨人怒吼，“我是规则本身！你怎么可能改写我！”
“你不是规则。”吴浩声音很轻，“你只是被人塞进规则里的垃圾。”
话音落下，压缩开始。
巨人的身体被无形之力折叠、挤压，像一团揉皱的纸。他的咆哮越来越小，体型迅速缩水，最后“砰”地一声砸进冰渊，只剩下一具瘦削人形，七根锁链断裂，躺在那里抽搐。
星海安静了几秒。
裂缝还在，但不再扩大。那些从里面爬出来的凶兽虚影停在半空，茫然四顾，然后一个个化作光点消散。
吴浩松了口气，膝盖一弯，差点跪下。他扶住冰魄剑才站稳，嘴里又涌出一口血。
十年寿元，这次又折了。
他低头看沙盘，中央多了道细缝，像是被强行掰开又合上的壳。因果线流动变慢了，但方向清晰，不再混乱。
成功了。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规则重构。
吴晨曦走过来，脚步不稳。她跪在他身边，左臂上的晶体出现细密裂纹，像是冬天结冰的湖面。
“疼吗？”吴浩问。
“疼。”她点头，“但比小时候好受多了。”
吴浩扯了下嘴角：“你还记得那时候我说你丑死了还笑？”
“记得。”她也笑了，“所以现在我也要笑给你看。”
两人没再说话。
远处，因果枷锁者慢慢从冰渊里爬起来。他抬头看了这边一眼，眼神依旧泛红，但没再动手。他转身走向更深的黑暗，背影佝偻，像一截烧焦的木头。
林逸终于挣脱空间扭曲跑了过来。他看了看吴浩，又看看吴晨曦，最后蹲下来说：“你们俩别死这儿，我还等着你们请我喝酒。”
“喝屁。”吴浩喘了口气，“我没钱。”
“我有。”吴晨曦从怀里摸出一块机械币，“救m-07的时候他塞给我的，说是工资。”
林逸接过来看了看：“假的。”
“我知道。”她说，“但我留着当纪念。”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风停了。
星海表面浮现出淡淡的光纹，像是某种坐标正在生成。吴浩察觉到沙盘又有反应，低头一看，“真实之眼”正对着某个方向闪烁。
那里，似乎有个锚点正在激活。
他刚想开口，吴晨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哥。”她声音压低，“你看沙盘边缘。”
吴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原本光滑的圆环内侧，不知何时刻上了几个小字。
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规则由人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