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石碑上斑驳刻痕中那苍劲有力的“九幽”二字缓缓往下淌,像两条蜿蜒细小的红蛇,在冰冷的石面上蠕动爬行。吴浩静静地伫立着,任由那带着腥味的血滑过脸颊,他连抬手擦拭的念头都没有。目光也没有在那裂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纹路的沙盘残片上停留片刻,只是眼神坚定而冷峻,将冰魄剑猛地往地上一拄,剑尖深深压入那滩殷红的血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声说道:“它想赌,那便赌,我吴浩何惧!”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只见幽蓝的玄冰如汹涌的潮水,从石碑下方那狰狞的裂缝里翻涌上来。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底下狠狠推着,以极快的速度铺展开来,迅速在深渊之上形成一片光滑如镜的巨大平台。这平台边缘不断滴落着寒雾,寒雾刚一触碰到虚空,便瞬间结成尖锐的冰刺,深深地插进那无尽的虚空里,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咔”响,仿佛是死神的低语。
就在这时,黑雾自深渊中缓缓升腾而起,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慢慢苏醒。那黑雾不断凝聚、变形,最终凝成一道修长的身影——玄衣使。他步伐从容,缓缓而出,手中的剑并未出鞘,但那剑鞘边缘的袖口却已渗出丝丝暗红的血线,那血线蜿蜒曲折,像是一条条细小的毒蛇,让人看着不寒而栗,仿佛他体内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某种古老而邪恶的诅咒。
“三百回合。”玄衣使停下脚步,微微仰头,声音如同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水,冰冷而空洞,“败者,成为容器。”
吴浩冷冷一笑,眼中满是不屑:“你这赌注,听着就跟菜市场砍价似的——便宜又不靠谱,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你没得选。”玄衣使神色冷漠,缓缓拔剑,那剑身泛着诡异的青光,仿佛是被浸泡在尸油中许久,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他的声音依旧冰冷:“沙盘快碎了,再不动手,你连推演的机会都没有。”
在吴浩的识海里,沙盘残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剥落金光,那纵横交错的因果线扭曲成了一团乱麻,仿佛一场即将失控的噩梦。吴浩紧紧咬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将碎星剑意疯狂地灌入右臂。刹那间,冰鳞以极快的速度从手腕蔓延至肩胛,寒气顺着经脉倒冲而上,刺得他太阳穴直跳,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扎。
第一招,玄衣使如鬼魅般突进,剑走偏锋,带着凌厉的杀意直取吴浩的咽喉。吴浩却一动不动,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就在那剑锋即将触及他皮肤的瞬间,沙盘残光一闪,在他的脑海中投出七道不同的轨迹。他眼神一闪,身形如电,侧身一闪,剑柄精准地撞开对方的手腕,然后反手一撩,冰魄剑如一道银色的闪电,擦着玄衣使的肋下划过,带出一串鲜艳的血珠。
“第二招,左肩下沉,右膝微屈,起手式虚抬。”吴浩一边沉着地拆招,一边在心底默默默念沙盘推演的结果,仿佛在棋盘上布局的高手,冷静而沉稳。
第三招,玄衣使变式极快,剑锋突然翻转,如毒蛇吐信般直刺吴浩的心口。沙盘金光猛地一颤,因果线在这一刻断了一瞬。吴浩瞳孔骤然一缩,硬生生地扭腰后仰,剑锋贴着他的胸口掠过,割开衣袍,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操。”吴浩落地,喘着粗气,心中暗骂:“再这么下去,我还没输,沙盘就得先崩了。”
顾清寒静静地站在平台边缘,周身寒气缭绕,她轻轻抬手,寒气迅速在她脚下凝成一道晶莹剔透的冰桥。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一缕寒流悄无声息地贴着冰面滑向玄衣使后方。刹那间,玄衣使退路的三寸空间被瞬间冻结,一层晶莹的冰晶闪烁着寒光。
玄衣使脚步微微一滞,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寒潭一般。
“你妹妹快撑不住了。”他忽然开口,剑势依旧不变,却分神说话,试图扰乱吴浩的心神,“噬魂剑体在反噬,她体内的十八道剑气,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吴浩眉头紧紧皱起,余光下意识地扫向后方。只见吴晨曦靠在冰壁上,脸色发青,宛如一张白纸,胸口起伏剧烈,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皮肤下有东西在游走,像十八条细小的蛇在皮下疯狂钻动。她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指尖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地滴下,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关你屁事。”吴浩冷声回怼,眼神中满是坚定,“我妹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不是我操心。”玄衣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是她本就是容器之一。你护得住一时,却护不住她的命格。”
吴浩眼神一沉,如同一汪深潭,识海中的沙盘残片猛地一震,强行压下那如狂潮般袭来的混乱,再次进行推演。
【第七十一招,右肘发力过猛,肩井穴短暂空虚】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必中。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吸入肺中。碎星剑意猛然压缩,如同一颗即将爆发的炸弹,三成剑力自丹田逆行,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向识海——那是他用命换来的剑意,如今却要亲手割舍,仿佛将心中的挚爱拱手让人。
沙盘金光暴涨,因果线在这一刻清晰如刻,仿佛是命运为他铺就的道路。
“就是现在!”吴浩一声暴喝,声音如惊雷般在平台上炸响。
他猛地一步踏前,冰魄剑如同一道横空出世的闪电,横斩而出,逼退玄衣使那凌厉的剑势。紧接着,他矮身突进,如同一头猎豹扑向猎物,剑柄狠狠撞向对方的肩井。玄衣使反应极快,侧身欲避,但肩头还是被撞中,动作瞬间一滞。
吴浩没有丝毫停顿,左手成掌,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拍向自己右臂冰鳞。刹那间,寒气炸开,如同一朵盛开的冰花,瞬间冻结对方半边衣袖,发出“咔咔”的声响。
“晨曦!”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吴晨曦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仿佛布满了一张血网。但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清醒过来,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她抬手,掌心朝天,十八道噬魂剑气自体内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出,在空中交织成一条条锁链,瞬间封住玄衣使头顶与两侧的退路。
玄衣使抬头,看见那十八道黑气缠绕的剑气,瞳孔微微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他低声说道,声音中竟像是松了一口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吴浩的剑已出,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冰魄剑自下而上,剑尖直指玄衣使的咽喉,寒气凝成一线,剑意如锁链般锁定最后的空隙。
“你输了。”吴浩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胜利的意味。
玄衣使却没躲,反而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解脱:“容器……还未选完。”
话音未落,脚下冰面突然崩裂,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他整个人向后仰去,坠入那冰冷的冰渊。最后一瞬,他抬头看了吴浩一眼,那眼神不像是一个败者,倒像是一个解脱的人终于闭上了眼,带着一丝释然。
吴浩收剑,腿一软,单膝跪在冰面上。识海里,沙盘残片发出最后一声轻响,彻底碎裂,只余一道金线,颤巍巍地指向深渊底部,仿佛是命运在指引着他。
他喘着粗气,抬手抹了把脸,发现指尖全是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玄衣使的,已经分不清了。
“哥……”吴晨曦踉跄着走过来,声音发虚,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我……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封住了他的退路。”吴浩抬头看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欣慰,“用十八道剑气,像锁链一样。”
吴晨曦低头看自己掌心,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铭文,正缓缓隐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顾清寒走过来,静静地站在冰渊边缘,寒气在她脚下凝成一道薄霜,却再无力延伸,仿佛她的力量也已到了极限。
“他说‘还未选完’。”她紧紧盯着深渊,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什么意思?”
吴浩没回答,他只是把冰魄剑插进冰面,撑着站起来,目光落在那道指向深渊的金线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意思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输。”他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也意思……咱们还没出局,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吴晨曦忽然抬手按住胸口,皮肤下的剑气再次躁动起来,如同一群疯狂的小兽。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愈发苍白。
顾清寒立刻扶住她,寒气刚要输入她的体内,却发现吴晨曦皮肤下那十八条剑气,竟在缓缓回缩,最终聚在胸口,形成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一把锁的轮廓,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这……”顾清寒皱眉,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吴浩盯着那图案,识海深处,那道金线突然剧烈震动,仿佛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他猛地抬头,看向冰渊,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深渊底部,传来一声极轻的敲击声,像是有人用指节叩了叩冰层。
咚。
吴浩的剑柄还在滴血,血珠落在冰面上,没有结霜,也没有蒸腾,只是缓缓扩散,像一滴墨,晕开成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