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酒店的宴会厅,水晶吊灯的残骸早已不见踪影,几盏应急灯悬在裸露的钢梁上,投下摇晃的光晕。
飞坦的匕首带着冷风,“嚓”地一声贴着侠客的手腕钉进游戏机面板,刃尖精准地卡死了那个刚被按下去的暂停键,塑料外壳应声裂开几道细纹。
“再碰暂停,”飞坦的声音像冰棱刮过金属,“下次钉穿的就是你的指骨。”
他左手随意按在主机侧面散热孔处,那里还残留着他昨天用匕首刻下的几道划痕。
这台上周刚从富人区电玩城“顺”来的新款机器,此刻在飞坦的操作下运行流畅,屏幕上的角色攻势凌厉。
“知道了知道了!”侠客举起双手,脸上挂着无辜的笑,手指却在摇杆下方飞快地盲操按键,“这关的 boss 判定绝对被暗改了,上周明明……”话音未落,飞坦的靴子猛地踹在主机侧面,屏幕瞬间一黑。
“吵死了。”飞坦利落地拔出匕首,在裤腿上象征性地蹭了蹭。
几乎同时,宴会厅猛地一震,窝金标志性的咆哮裹挟着碎石落地的声音炸开,震得残存的窗玻璃嗡嗡作响。
应急灯随之剧烈闪烁了几下,光线陡然黯淡。隔壁厨房传来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玛奇清冷的声音穿透嘈杂:“派克,调味罐。”
厨房曾是酒店的后厨,旅团占据后,半套还能用的燃气灶和铁皮橱柜成了他们的“生活区”。
玛奇站在料理台前,手中的菜刀划出流畅的银弧,冻硬的肉块在她刀下迅速分解成薄如蝉翼的肉片,整齐叠落在瓷盘里,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盐罐空了。”派克蹲下身,在橱柜最下层摸索片刻,掏出一个贴着模糊手写标签的铁皮盒。盒里的粗盐粒灰扑扑的,是芬克斯上个月从某个倒霉调味品仓库的废墟里扒拉出来的战利品。“用这个吧。”
玛奇头也不抬地接过,指尖掂量着撒出恰到好处的分量:“火腿还有半块,一起炖了提味。”
侠客探头朝厨房张望的瞬间,正好看到窝金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砸在对面的承重柱上,石屑飞溅如雨。
几乎在同时,信长的武士刀化作一道寒光,擦着窝金汗湿的鬓角,“夺”地一声钉进石柱深处,刀柄兀自嗡嗡震颤。
“信长老鬼!出刀磨蹭什么!”窝金揉着震麻的手腕,脖子上青筋暴跳。
“蠢材,这叫‘诱饵’。”信长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紧接着是武士刀破风的锐响,“有胆子别躲老子的‘逆风斩’!”
“谁躲了?!”窝金怒吼,声音几乎掀翻屋顶,“是你刀太钝……”
“砰!”
一个空铁皮罐被精准地踹飞到两人之间,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飞坦抱着胳膊站在稍高的台阶上,指间的匕首转成了银色的光轮,眼神阴冷:“想拆家?我不介意先拆了你们俩的骨头。”
“他们只是在比谁先撞倒对面那堆废铁架。”玛奇的声音平静无波,手中的菜刀正将一个土豆削成大小均匀的滚刀块,薄薄的皮连成一串,垂在她指尖像条苍白的蛇。她甚至没抬眼看一下外面的混乱。
派克忽然侧耳,停下了搅拌汤锅的动作:“回来了。”
话音未落,富兰克林巨大的身影便出现在宴会厅门口,他沉默地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芬克斯紧跟其后,肩上轻松扛着一个不锈钢桶,桶里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嘿!看看这趟的收成!”芬克斯把桶“哐当”一声搁在料理台边,揭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未开封的各式调味瓶,标签上的外文字母清晰可见。
“还有这个!”他得意地从麻袋里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展开后露出半只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野山鸡。
派克拿起其中一包印着“浓汤宝”字样的东西,对着应急灯的光线仔细看了看:“这个……据说能让汤更浓郁。”
“总比你煮的野菜糊强。”飞坦冷不丁插话,被派克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立刻抿紧嘴唇,转而用匕首尖无聊地戳着地上的一个空罐头盒。
玛奇的目光落在那只野山鸡上,菜刀在她指间灵巧地转了个圈:“正好。”她处理鸡的手法堪称艺术,刀刃精准切入骨缝,分解得干净利落,骨断面光滑如镜。
派克往燃气灶上的大铁锅里添了水,蓝色的火苗欢快地舔舐着锅底,水汽很快蒸腾起来。
“汤好了喊一声。”侠客识相地收起游戏卡带,凑到芬克斯带回的调味品旁,拿起一瓶印着“松茸粉”的罐子好奇地摇晃,“这玩意儿?闻着倒挺香。”
“管它呢,倒进去试试味儿!”窝金的大手伸过来就要拧瓶盖,被信长闪电般用刀背拍开,发出清脆的“啪”声。
“一边去,让玛奇弄。”信长没好气地收回刀,刀鞘上那道深刻的凹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那是上次和窝金“掰手腕”时,被这蛮牛用拳头硬生生砸出来的勋章。
飞坦的目光突然锐利地投向宴会厅最深处那扇紧闭的房门,匕首也停止了转动。
厨房里浓郁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混合着肉香、松茸粉的奇特鲜味和炖煮蔬菜的清甜。
就在这时,库洛洛房间的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他倚在门框上,一本厚重的古籍抱在胸前,黑色的风衣下摆垂落,拂过积尘的地板。
“今天的汤,气味很特别。”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众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侠客刚要开口说什么,飞坦已经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声音平淡无波:“聋了?拿碗。”
派克立刻转身,从橱柜深处小心捧出一个边缘镶着金线的骨瓷碗——这是据点里最“体面”的餐具,上次洗劫某个贵族庄园的意外收获。
她盛了满满一碗热汤,汤色浓郁,热气氤氲,小心翼翼地准备递给库洛洛。
“团长!要不要比比力气?我让你三拳!”窝金的大嗓门不合时宜地响起,捧着个豁口的大碗,汤水差点洒出来。
信长痛苦地捂住了脸:“……你闭嘴喝汤行不行?”
玛奇关掉了燃气灶,铁勺在锅里轻轻搅动,让香气更加均匀地扩散。
派克拿出其他从酒店搜刮来的、边缘磕碰但洗刷干净的碗碟。
飞坦不知何时已将匕首收起,他倚着冰冷的料理台,看着玛奇精准地给每个人分汤,兜帽阴影下的眼神褪去了平日的戾气,显得有些沉寂。
侠客眼疾手快,趁着玛奇不注意,往飞坦碗里多捞了一块鸡肉,立刻被飞坦用手肘狠狠顶了一下肋骨。
侠客龇牙咧嘴,飞坦却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发作。
窝金和信长各自捧着碗,蹲在角落一堆废弃的软垫上,呼噜噜地喝着,刚才的剑拔弩张仿佛从未发生。
富兰克林无声地举起他改造过的腕部相机,镜头对准了蒸腾热气中一张张或专注、或满足、或平静的脸。
在闪光灯骤然亮起的瞬间,恰好清晰地捕捉到库洛洛站在门口的身影——他微微垂眸看着碗里的汤,嘴角似乎牵起一个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应急灯的光线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是令人烦躁的闪烁,而是铺洒下一片温暖的昏黄,笼罩着堆满杂物的厨房和空旷破败的宴会厅,暂时柔化了那些斑驳的裂痕和磨损的痕迹。
汤匙碰碗的轻响,远处废料堆终于被不知谁的念力余波震塌的闷响,还有飞坦低声嫌弃“烫死了”的抱怨……这些细碎的声音在这个被遗弃的酒店空间里交织、回荡,构成了流星街深处,独属于幻影旅团的一隅短暂而奇异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