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文破译出的惊世真相,如同在秦昭耳边敲响了末日的丧钟。“深渊之母”、“星空旧支配者”、“归墟之眼”、“妖祖将醒”……这些古老而恐怖的词汇,彻底颠覆了他对当前局势的认知。他所面对的,早已不再是朝堂倾轧、人妖纷争或是仙凡博弈,而是一场可能席卷三界、令万物归墟的纪元浩劫。
压力如山崩海啸般袭来,几乎要将人的理智压垮。对手是远超想象的古老恐怖,而己方呢?修为尽失的自己,一个魂魄残缺的狐女,一个内部暗流汹涌、外部强敌环伺的帝国,还有一个不知何时会降下天罚的仙界监察使……力量对比悬殊得令人绝望。
然而,在这极致的黑暗与压力之下,秦昭骨子里那股从不服输、越是绝境越冷静的韧性,反而被彻底激发出来。他深知,恐慌与绝望毫无意义,唯有抓住每一分可能的力量,才能在这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争得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间密室。
密室内,两样与他命运纠缠最深的事物静静陈列:一边是缠绕着镜花青丝、已归于凡铁却意义非凡的血刃;另一边,则是盛放在黑绒布上、布满裂纹、灵性尽失的青霜剑碎片。
血刃代表了他的过去,斩妖人的宿命与决绝,其“斩因果”的真意虽残酷,却也是一种极致的力量。而青霜剑,则代表了镜花仙子的牺牲与守护,其破碎的现状,仿佛喻示着前路的艰难。
大食国师伊本·法立德曾提出用“星辰核心”修复青霜剑,但代价是轩辕坟残碑——那可能记载着唤醒“深渊之母”关键信息的禁忌之物,绝不可交易。那么,青霜剑就真的无法重聚了吗?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秦昭审视着这两件残器时,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诞生!
既然无法用外物修复青霜,何不……以其碎片为基,以其残存仙韵为引,融入这柄曾斩断因果的血刃之中?以凡铁为体,以仙器碎片为刃,重铸一柄兼具“斩断”与“守护”特质的新刃?
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血刃与青霜,一者至凶至戾,源于人性之暗;一者至清至圣,秉承仙界之光。两者性质截然相反,强行融合,稍有不慎便是彻底崩毁,甚至可能引发可怕的能量爆炸。
但秦昭想到了自己那奇异的混沌血脉。这种血脉曾让他容纳了心魔病毒,平衡了女娲石与血刃的冲突……或许,也能成为融合这两柄绝世之刃的桥梁?
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镜花仙子散道前那深情而决绝的一吻,以及那缕寄托着守护之意的青丝。她留下青丝,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克制妖气反噬,更是……预见到了他终将走上这条艰难的重铸之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秦昭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他没有选择鉴妖司那设备齐全的工坊,那里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泄露气息,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那可能无处不在的仙界监察使)。他选择了密室本身,这里隔绝最好,且有镜花青丝的残余力量守护。
重铸的过程,注定艰难而危险。他没有地火熔炉,没有巨锤铁砧,所能依靠的,唯有自身那微薄的混沌之力,以及对这两柄武器本质的深刻理解。
他先以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将青霜剑的所有碎片包裹、托起,悬浮于空中。这些碎片彼此之间仍存在着微弱的共鸣,但在“斩因果”之力下受损太深,已难以自行聚合。他需要以自己的意志为火,以混沌为锤,强行将它们“锻打”在一起。
过程缓慢至极,且痛苦无比。每一丝混沌之力的输出,都像是在撕裂他本就脆弱的经脉;每一次引导碎片碰撞融合,都会引发两种截然相反能量的剧烈冲突,震得他气血翻腾,嘴角溢血。但他死死咬着牙,依靠着腰间青丝传来的清凉意守护心神,凭借着对镜花仙子那深刻记忆带来的强大意志力,硬生生地坚持着。
碎片一点点地靠近,断裂处在他的混沌之力“煅烧”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艰难地重新连接。这不是物理上的焊接,而是更本质的能量与规则的强行糅合。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青霜剑碎片终于被勉强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柄短剑的大致轮廓,但通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光芒黯淡,仿佛一碰就会再次碎裂。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将其与血刃融合!
秦昭深吸一口气,将悬浮的青霜残剑缓缓引向那柄缠绕青丝的血刃。就在两者即将接触的刹那,血刃仿佛感受到了威胁,猛地爆发出最后的抗拒,那黯淡的刀身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而青霜残剑也本能地绽放出微弱的清光抵抗!
两股力量的冲突瞬间达到顶点!
秦昭闷哼一声,七窍中都渗出血丝!他疯狂运转混沌血脉,将其催谷到极致,强行介入两者之间!
“以吾之血为引!”
“以混沌为媒!”
“纳仙器之碎,铸守护之刃!”
“断宿怨,护苍生——合!”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逼出数滴淡金色的本命精血,融入那冲突的光团之中!
精血融入的刹那,缠绕在血刃刀柄上的镜花青丝骤然亮起前所未有的柔和光芒,仿佛镜花仙子跨越时空再次出手,那光芒温柔却坚定地抚平了狂暴冲突的能量,引导着它们走向融合!
嗡嗡嗡——!
光芒剧烈闪烁,将整个密室映照得明灭不定。血刃的暗红与青霜的清光彼此纠缠、渗透、最终……缓缓化为一种内敛的、深沉的、仿佛宇宙初开般的混沌灰色!
当光芒终于散去,一柄全新的兵刃悬浮于空中。
它长约二尺有余,造型古朴,既不像刀也不完全像剑,刀身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哑光灰色,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其上布满了细微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点点银芒,那是青霜剑碎片融合后的痕迹。刀柄依旧是血刃的旧柄,缠绕着那缕银白发丝,此刻却与刀身浑然一体,散发着一种温和而坚韧的气息。
成功了?!
秦昭几乎虚脱,踉跄上前,伸手握向那柄新生的兵刃。
就在他的指尖触及那灰色刀柄的瞬间——
嗡!
刀身轻微一震,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感顺着手臂涌入体内。那不再是血刃的暴戾,也不再是青霜的清冷,而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包容、却也更加危险的混沌之力。与此同时,那刀身之上如同星辰碎屑的银芒,忽然开始流动起来!
它们并非无序流动,而是沿着某种极其玄奥的轨迹,在灰色的刀身之上,勾勒出了一幅……微缩的、闪烁着星光的、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立体舆图!
这舆图并非人间任何地域,其上山川河流的走向、星辰的位置都迥异于常世!其中一片区域,云雾缭绕,宫阙隐隐,散发出纯净而浩瀚的仙灵之气;另一片区域,则是一片无尽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旁边标注着两个微小的古篆——归墟!而在仙域与归墟之间,还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移动,如同巡逻的哨兵……
仙界舆图?!
这青霜剑的碎片之中,竟然还隐藏着一幅残缺的仙界及其周边(包括归墟)的时空舆图?!这或许是镜花仙子当年私藏下界的,或许是青霜剑自身灵性记录的,此刻在重铸之后,被混沌之力激发,显现了出来!
秦昭心中巨震,瞬间明白了这幅舆图的价值!它不仅可能标注了仙界的入口、各天域分布,更可能指出了通往那恐怖“归墟之眼”的路径!这对于未来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都至关重要!
他仔细地将这幅微缩舆图记在心中每一个细节。
良久,舆图光芒渐渐隐去,刀身恢复那深沉朴素的灰色。
秦昭紧紧握住这柄重铸的新刃,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远超从前的力量以及那幅隐藏的舆图。
旧刃已逝,新刃初成。
此刃不再为斩妖,亦不为修仙。
只为在这即将到来的末世浩劫中,斩出一条通往未来的血路!
他将其命名为——“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