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延祚坊废弃染坊。
秦昭的青霜剑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剑尖轻轻划过地面,留下一道凝结冰霜的细线。二十三名捉妖队成员静立在线后,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月光拉得老长,像是随时会从地上站起来似的。
\"北衙第三营。\"秦昭的断刃在地面简易绘制的布防图上点了点,\"黑冢给的图上标注这里有三百具'活棺',实际可能更多。\"
老七的铁拐碾碎了一只从地缝中钻出的尸虫,独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半个时辰前,金吾卫换了第三班岗,领队的是韦播的心腹。\"
绯烟蹲在染缸边缘,新生尾巴上的青霜剑碎片微微震颤。她的金瞳倒映着远处北衙方向——那里的夜空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血雾笼罩。
\"丑时三刻行动。\"秦昭收起布防图,鉴妖瞳扫过每个队员的脸,\"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销毁血池,不是正面厮杀。\"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术士突然开口:\"秦帅,若遇活人当如何?\"
\"北衙第三营没有活人。\"秦昭的声音冷得像冰,\"只有披着人皮的妖傀。\"
夜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秦昭的鉴妖瞳微微刺痛——他看见那些枯叶背面爬满了细如发丝的银线,正是韦后一党控制妖物的媒介。更远处,延祚坊的坊墙上隐约可见用妖文书写的咒文,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血光。
\"分三路。\"秦昭将一枚青铜虎符掰成三块,\"老七带人走地下排水道,绯烟负责解决哨塔,我正面突破。\"
众人刚要散开,绯烟突然扯住秦昭的衣袖:\"大人,有东西过来了。\"
她的金瞳死死盯着西市方向。秦昭的鉴妖瞳骤然收缩——那里正有十余个黑影贴着屋檐飞速移动,每个黑影的腰间都挂着鎏金香囊,正是韦后亲卫的标志性物件!
\"计划提前。\"秦昭的青霜剑无声出鞘,\"现在行动!\"
三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射向不同方向。秦昭踏着染坊的晾布架腾空而起,玄色劲装融入夜色。他的鉴妖瞳清晰看见北衙围墙上的妖气结界——那是一张由银丝编织的大网,网上每隔三尺就挂着一个风干的人头。
剑光闪过,结界应声而裂。秦昭落地时顺势翻滚,躲过从墙缝中射出的三支骨箭。箭头上缠绕的青丝让他瞳孔微缩——这与黑冢交易时射伤绯烟的箭一模一样!
墙内景象让秦昭呼吸一滞。三百具青铜棺材呈环形排列,每具棺材都连接着数条银丝,汇聚到中央的血池中。血池沸腾翻滚,池边站着七个身着道袍的妖道,正将一具具活人浸入池中\"锻刀\"。
\"啊——!\"
惨叫声从血池中传来。秦昭看见一个年轻士兵被浸入血水,他的皮肤瞬间溃烂,露出底下银丝编织的筋肉。更可怕的是,士兵的惨叫很快变成了非人的嘶吼,他的眼白完全变成了银色,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
\"第三十七号试验品成功。\"一个妖道兴奋地记录,\"骨哨控制稳定。\"
秦昭的青霜剑划过一道寒光,最近的三个妖道头颅飞起。但他们的身体并未倒下,反而从断颈处伸出更多银丝,如毒蛇般向秦昭袭来!
\"血刃九式·断流!\"
断刃与青霜剑交叉斩出,银丝应声而断。秦昭趁机冲向血池,剑尖直指池底隐约可见的阵法核心。就在此时,整个营地突然响起刺耳的骨哨声!
\"敌袭!敌袭!\"
秦昭猛然回头,只见绯烟的身影从哨塔跌落,她的尾巴被三支骨箭贯穿。更可怕的是,所有青铜棺材的棺盖同时弹开,里面的\"妖兵\"睁开了银光闪烁的眼睛!
\"糟了...\"秦昭的鉴妖瞳剧烈刺痛,\"提前惊动了!\"
三百具半人半妖的怪物从棺材中爬出。它们保持着人形,但皮肤下银丝蠕动,嘴角咧到耳后,手指延长成利爪。最前排的妖兵突然集体转向秦昭,发出数百人合音般的嘶吼:\"血...肉...\"
\"老七!\"秦昭暴喝一声,\"按丙字预案!\"
地下突然传来一连串闷响。排污渠的盖子被炸飞,老七带着十名队员冲出,每人手中都拿着贴满符咒的酒坛。他们将酒坛砸向血池,火焰瞬间吞没了整个祭坛。
但妖兵们似乎并不在意。它们分成三股,一股扑向捉妖队,一股冲向围墙缺口,最后一股竟开始互相撕咬吞噬!
\"它们在进化!\"秦昭一剑斩断扑来的妖兵头颅,却见那头颅在空中变形,化作银丝缠上他的手腕,\"绯烟!结界!\"
小狐妖强忍伤痛结印,新生尾巴上的剑碎片迸发金光。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暂时挡住了妖兵,但很快出现裂痕。
\"大人...\"绯烟的嘴角渗出血丝,\"它们...在吸收结界力量...\"
秦昭的鉴妖瞳突然捕捉到异常——那些互相吞噬的妖兵融合成了一个三丈高的巨怪,胸口镶嵌着七个鎏金香囊。更可怕的是,巨怪身上浮现出模糊的人脸,正是那些被浸入血池的士兵!
\"撤!\"秦昭抱起虚弱的绯烟,\"所有人撤向西市!\"
妖兵如潮水般涌出营地。秦昭回头时,看见七个妖道的无头躯体站在血池边,用银丝在空中绘制新的符咒——他们在引导妖兵前往特定方向!
西市的夜市正热闹非凡。胡商叫卖着西域珍宝,歌姬在彩楼上抛洒花瓣,醉汉摇摇晃晃地穿行在人群中。谁也没注意到,坊墙的阴影处正有银光流动。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是卖糖人的老叟。他看见一队金吾卫从暗巷走出,但那些人的步伐太过整齐,像是被同一根线牵着的木偶。
\"军爷...要糖人吗?\"老叟颤巍巍地递出一个糖人。
领头的\"金吾卫\"缓缓转头。月光下,他的嘴角突然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血...肉...\"
尖叫声划破夜空。秦昭赶到时,西市已经乱作一团。三百妖兵见人就咬,被咬伤的人很快也开始变异。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咬死的尸体正被无形的力量拖向暗处,仿佛有什么在收集它们。
\"是龙渊引!\"秦昭一剑斩断试图拖走尸体的银丝,\"韦后在收集死魂!\"
老七的铁拐砸碎了一个妖兵的脑袋:\"秦帅,普通兵器伤不了它们!\"
秦昭的鉴妖瞳扫视战场。他看见暗处的屋顶上站着几个黑影,正用鎏金香囊吸收战场上的亡魂。其中一个黑影格外高大,颈后飘荡着三根白毛——正是韦后最信任的妖道首领明崇俨!
\"丙字预案失败。\"秦昭咬牙,\"执行壬字预案。\"
老七的独眼瞪大:\"你确定?那东西我们还没完全控制...\"
\"放出来!\"秦昭的青霜剑插在地上,寒气瞬间冻结了方圆三丈的地面,\"以妖制妖!\"
三枚青铜虎符被抛向空中。绯烟强撑着结印,新生尾巴上的剑碎片射出一道金光击中虎符。虎符炸裂的瞬间,西市地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
地面突然隆起,七条锁链破土而出。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一只形态各异的妖怪——这是他们从黑市救出的善妖,一直被封印在青铜虎符中。
\"青丘狐族听令!\"绯烟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悠远,她的金瞳完全变成了竖瞳,\"以吾族印记为证,诛杀幽冥渊叛党!\"
七只善妖扑向妖兵。其中一只形似白虎的妖怪尤其凶猛,它的利爪所过之处,银丝纷纷断裂。秦昭趁机冲向明崇俨所在的屋顶,青霜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冰蓝轨迹。
\"秦大人好手段。\"明崇俨的声音带着粘稠的回响,\"竟能驯服青丘余孽为你所用。\"
秦昭的剑尖停在明崇俨咽喉前三寸,被突然出现的银丝屏障挡住。他的鉴妖瞳看见对方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密密麻麻的银线——这根本不是明崇俨的本体!
\"韦后许诺了你什么?\"秦昭的断刃突然变向,刺入\"明崇俨\"的胸口,\"让你甘愿做妖傀?\"
假明崇俨的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里面由银丝组成的核心。那核心中包裹着一块血色玉石,正疯狂吸收着周围的亡魂。
\"龙渊将开...\"银丝组成的人形发出刺耳尖笑,\"尔等皆为祭品...\"
青霜剑斩落,银丝人形溃散。但血色玉石却突然飞向高空,在空中炸开成无数血滴。每一滴血都精准地落在下方的妖兵身上,让它们的力量暴增数倍!
\"秦帅!\"老七在混乱中大喊,\"东面顶不住了!\"
秦昭回头,看见东面的防线已经被突破。数十个妖兵冲向平民聚集的彩楼,歌姬们的尖叫声刺破夜空。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咬伤的平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异,整个西市即将陷入彻底的混乱!
就在此时,夜空突然飘落雪花。
不,不是雪花——是泛着青光的霜花。
一道白影踏月而来,所过之处妖兵纷纷冻结。她的青霜剑每一次挥动,都有数十妖兵化作冰雕。当那道身影落在秦昭面前时,整个西市的喧嚣仿佛瞬间静止。
\"镜花...\"秦昭的鉴妖瞳刺痛不已,他看见仙子周身缠绕着金色的锁链虚影,\"你怎么...\"
\"三不戒律已破其一。\"镜花仙子的声音空灵遥远,\"我只有半刻钟。\"
她的青霜剑突然飞向高空,化作万千冰晶落下。每一粒冰晶都精准地刺入妖兵体内的银丝核心,三百妖兵同时僵直倒地。
但秦昭看见,仙子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她颈间浮现出一道血痕——那是天罚的痕迹。
\"龙渊封印共有七重。\"镜花快速说道,\"今夜只是第一重松动。韦后需要三万生魂才能完全开启...\"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一道金色雷霆从天而降,劈在仙子与秦昭之间。镜花的身影开始急速淡化,她最后将一个冰晶塞入秦昭手中:\"下次月圆前...找到...\"
话音未落,仙子已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只有地上的冰霜证明她曾来过。
西市的混乱逐渐平息。秦昭握紧手中的冰晶,鉴妖瞳看见里面封印着一滴血——正是韦后颈后那三根白毛的本源精血!
\"秦帅!\"老七拖着受伤的腿赶来,\"统计过了,死了两百多人,伤者过千。但奇怪的是...\"
\"少了三十七具尸体。\"秦昭冷冷地接话,\"都是年轻女子。\"
他的鉴妖瞳转向皇城方向。在那里,第二个月亮的虚影比昨夜更加清晰了。而更可怕的是,他看见无数银丝正从西市的地缝中渗出,沿着排水系统流向全城...
\"收拾残局。\"秦昭收起冰晶,\"天亮前,我要知道那三十七个女子的生辰八字。\"
绯烟虚弱地靠过来:\"大人怀疑...\"
\"不是怀疑,是确定。\"秦昭的断刃划过地上残留的银丝,丝线断口处渗出黑色的血,\"韦后在为下个月圆之夜准备活祭品。\"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西市时,秦昭站在最高的彩楼上俯瞰全城。他的鉴妖瞳看见,那些看似普通的晨雾中,正有无数银丝悄然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