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石躺在蕴神玉床之上,气息微不可察,如同沉眠。周身被混沌色的玄黄母气与那一点秩序本源微光交织包裹,形成一个朦胧的、不断缓慢吞吐天地灵气的“茧”。这茧看似平静,内部却在进行着凶险万分、缓慢至极的重塑。
破碎的道基碎片在玄黄母气的滋养与秩序之力的牵引下,如同星辰碎片般,围绕着核心那一点混沌光芒,试图重新构筑根基。布满裂痕的秩序元丹则沉寂下来,不再试图运转,而是将全部力量用于维持那一点本源不灭,并贪婪地汲取着玄黄母气中蕴含的“厚德载物”之道,将其化作修复自身、稳固秩序的资粮。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也快不了。成功与否,不仅看资源,更看沈流石自身那一点秩序本源的韧性,以及那冥冥中的造化。或许需数月,或许需数年,或许……永远沉寂。
外门宗主布下的禁制隔绝了内外,静室之外,一切如常。大比的喧嚣逐渐平息,新的排名尘埃落定,奖励发放,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关于沈流石最终一战那定鼎乾坤的“秩序本源”,以及他道基崩毁、宗主不惜动用玄黄母气相救的消息,却如同野火般在宗门高层与部分核心弟子间悄然传递,引发了无数暗流与猜测。
石岳长老的洞府深处,禁制光芒闪烁,隔绝了一切气息。
周琛垂手而立,脸色恭敬中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与狠厉。
“师尊,那沈流石当真没死?还被玄黄母气护住了?”他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石岳背对着他,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沉:“宗主亲自出手,引动了地脉深处的母气,吊住了他一口生机。不过,道基崩毁,元丹破碎,已是事实。即便有玄黄母气,能否恢复也是未知之数,更大的可能是成为一个活死人,或者……变成一个承载着秩序本源的‘器物’。”
他缓缓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冰冷而贪婪的光芒:“但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周琛一怔。
“不错。”石岳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若他死了,秩序本源随之消散,一切皆休。若他完好无损,有宗主庇护,我们难以下手。但现在,他处于不生不死的沉眠状态,意识沉寂,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宗主能护他一时,难道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一辈子?”
周琛眼睛一亮:“师尊的意思是……趁他沉眠,夺取秩序本源?”
“玄黄母气与秩序本源交织,强行剥离,风险太大,且必会惊动宗主。”石岳摇了摇头,眼中算计更深,“我们不需要剥离,我们只需要……‘嫁接’!”
他取出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诡异血色纹路的玉佩。这玉佩一出现,周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隐隐有怨魂哀嚎之声传出。
“这是‘夺神傀玉’,”石岳抚摸着玉佩,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乃上古魔道异宝,能于无声无息间,侵入沉眠或重伤者的识海,将其神魂本源、道韵感悟,一点点蚕食、转移至预设的‘傀身’之上。过程缓慢,却极为隐蔽,极难察觉。”
周琛看着那邪气森森的玉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师尊是想……用这夺神傀玉,将沈流石的秩序本源,转移到我身上?”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根基扎实,心性也够狠,是承载这秩序本源的最佳人选。”石岳将玉佩递给周琛,语气带着蛊惑,“一旦成功,你便能继承他那诡异强大的秩序之力,前途不可限量!届时,莫说金丹,便是元婴、化神,也未必不能窥探!而沈流石,将在沉眠中彻底魂飞魄散,只留下一具空壳,无人能查到我们头上。”
周琛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夺神傀玉,感受着其中阴寒邪异的力量,眼中贪婪与野心最终压过了那一丝恐惧,他猛地跪下:“多谢师尊栽培!弟子定不负师尊厚望,必夺其本源,光大师门!”
“很好。”石岳满意地点点头,“此事需从长计议,静室有宗主禁制,强闯不得。你需要等待时机,找到一个能短暂避开禁制探查、或者能让禁制出现一丝空隙的机会。此外,还需一具与你神魂契合的‘傀身’作为转移媒介,此事我来安排。”
“是!弟子明白!”周琛紧紧握住夺神傀玉,仿佛握住了通往无上大道的钥匙。
“下去准备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可轻举妄动。”石岳挥挥手。
周琛躬身退下,洞府内只剩下石岳一人。他走到窗边,望向宗主峰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秩序本源……合该为我所得!宗主,你费尽心机保住一个废人,终究是为我做了嫁衣!”
……
与此同时,宗主峰顶。
外门宗主负手而立,眺望着云海翻腾。他神识强大,虽未刻意监听,但石岳洞府那刻意加强的隔绝禁制,本身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石岳……你终究是忍不住了么。”宗主低声自语,眼中无喜无悲,“玄黄母气波动,足以让你猜到沈流石的状态。以你的性子,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一道细微的、与静室禁制同源的符文一闪而逝。
“本座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这秩序本源,是福是祸,是劫是缘,便看此子能否破茧重生了。至于那些魑魅魍魉……”
他目光穿透云海,仿佛看到了那间被混沌之气包裹的静室。
“……正好,借尔等之手,磨一磨这尚未出鞘的秩序之刃。”
静室内,混沌色的道茧依旧在缓慢吞吐灵气,沈流石意识沉沦,对即将到来的暗夜杀机一无所知。
但他的秩序元丹深处,那一点本源微光,在玄黄母气的包裹与外界无形压力的刺激下,似乎比之前,更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毁灭与新生,守护与掠夺,皆在这沉眠的道茧之外,悄然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