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尚未散尽,石壁间的缝隙里渗出暗红微光,像是地底有火在缓慢呼吸。萧云璃脚步未停,指尖贴着墙根前行,掌心传来粗糙的触感,夹杂着一丝温热。她知道那不是错觉——这通道在活。
卫无咎落在她左后半步,雷符压在袖底,指节因紧握而泛白。玄真子提灯的手微微发颤,引魂灯的光被压得几乎贴地,只映出鞋尖前不足两尺的路。苏绾断剑横于臂前,剑刃轻震,频率与空气中的波动隐隐相合。
就在这时,五道黑影从三岔口的拱门内同步踏出。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气息外泄,但他们出现的瞬间,空气骤然收紧。为首者手中残镜抬起,镜面浮现出一段流动的数据——正是萧云璃方才运功时的心火轨迹。
她瞳孔微缩。
他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采样”的。
黑袍人五人成阵,掌心向下,音波自地层中升起,依旧是那被魔改过的引灵诀,第三式“归元引气”,但经脉路线被逆写,收势时封住三处归元穴,使真气回流受阻,倒灌识海。这是专为诱敌深入而设的陷阱。
音波网成,凤鸣引被锁在喉间,无法释放。
萧云璃闭眼,心火沉入识海。她不再去看眼前战局,而是回溯烬墟中的画面——那一夜,她炼化第一缕心火时,那名战死者倒下前,以指尖划地,留下一道符文。那不是凤凰图腾,是一段逆转的引灵诀起手式。
当时她不解其意。
现在明白了。
那不是错乱,是修正。
真正的正统,不在典籍,不在师承,而在那些战死者的意志残影里。他们用最后的火,标记了被篡改的路径。
她睁开眼,嘴角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你们要的是轨迹?
那就给你们一个假的。
她故意放开心脉,让凤鸣引的频率松散外溢,模拟出功法失控的迹象。黑袍人果然上当,音波网骤然收紧,试图吞噬她的真气流转路径。残镜镜面数据流加速滚动,正在记录这一刻的“异常反应”。
就在那一瞬,她将心火注入喉间,不再释放音波,而是凝于一点——如刃藏鞘。
这不是防御,也不是反击。
这是斩断。
心火凝刃·初形,成。
她没有动嘴,只在识海中轻轻吐出一个“斩”字。无形之刃随念而动,顺着音波共振的路径逆流而上,直刺残镜内部记录的功法模型——那是篡改者的“校验核心”,是他们用来比对正统与伪法的基准库。
镜面先是静止,随即出现一道裂痕。
紧接着,轰然炸裂。
黑袍首领闷哼一声,镜柄脱手,胸口如遭重击,踉跄后退。其余四人音波失控,原本压制凤鸣引的闭环阵法瞬间崩解,反噬之力沿经脉倒冲,三人当场跪地,口吐黑血。
卫无咎立刻上前半步,挡在萧云璃身前,雷符终于点燃,一道电光劈向左侧黑影。那人抬手格挡,却被震退三步,袖口裂开,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咒纹——那是将魔气与正统功法强行融合的烙印。
萧云璃站在原地未动。
她能感觉到,心火在经脉中剧烈震荡,像是烧到了尽头。眉心赤纹滚烫,发丝间的流焰由赤红转为暗金,又迅速黯淡。一缕血从鼻腔滑下,滴在胸前衣料上,晕开成极小的红点。
她抬手抹去,动作极轻。
“别让他们看到真路。”她忽然厉声喝道。
苏绾正欲上前接应,闻言猛地顿住。她手中断剑还保持着前冲姿态,剑尖微颤,映出萧云璃苍白的脸。
玄真子想将引魂灯移近,却被她抬手制止。
“灯照不了这个。”她说。
卫无咎回头,看见她指尖微微发抖,却仍稳稳指向残镜碎片散落的方向。
“他们要的是轨迹,不是尸体。”她声音低,但字字清晰,“接下来,谁也不准运功。哪怕只是调息,也得改路子。”
卫无咎沉默点头,收起雷符。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从现在起,他们的每一步真本事,都得藏起来。运功要走偏门,出招要留后手,连呼吸节奏都不能按原路来。
萧云璃缓步上前,弯腰拾起一块残镜碎片。
镜面已碎,但内里仍有微弱光点流转,像是未完全熄灭的记忆。她凝视片刻,忽然将指尖逼出一滴凤血,滴在碎片边缘。
血珠未落,镜中竟浮现出一段新的画面——不是功法轨迹,也不是战斗记录,而是一段刻在石壁上的符文链。那结构,与烬墟中某缕心火记忆完全吻合。
她明白了。
这残镜不只是记录工具,它本身,就是一把钥匙。
它能读取被篡改的功法,也能读取真正的传承。而刚才那一击,她不是毁了它,是激活了它。
黑袍人不是第一个使用者。
他们,也是继承者之一。
只是继承了错误的东西。
她将碎片收进袖中,转身望向通道深处。
那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但她能感觉到,心火在识海中重新凝聚,虽微弱,却不再飘散。它不再只是被动觉醒的能力,而是真正属于她的武器。
他们以为改了功法就能换天。
可心火认的,从来不是典籍,是命。
她迈出第一步,脚步比之前沉重,却更稳。
卫无咎跟上,手始终按在雷符上,但不再点燃。玄真子提灯落后半步,灯焰低伏,却未熄。苏绾走在最后,断剑收于臂侧,剑脊上那道极细的刻痕,在微光下若隐若现。
通道依旧幽深,石壁上的刻痕泛着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萧云璃忽然停下。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缕心火从指尖升起,极细,极弱,却笔直如刃。
她看着它,没有说话。
火光映在她眼中,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