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很清楚,那株换天草是他从一处濒临崩塌的小型秘境中千辛万苦带出的。
本以为已是孤品,没想到现在竟又出现了两株。
而且品相更优,灵气更纯。
他内心翻江倒海,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盛初夏这时才开口。
“这些草你留点自己炼丹,剩下的拿去卖就行。”
她将草药分成两份,一份推到霁央面前,另一份自己收起。
霁央却第一次没听她的。
“主人……别的草我认了,可这两株,明显不是凡物,您真不留下用?”
他知道换天草的珍贵。
传说中此草可逆改经脉、重塑灵基。
虽无确切记载,但足以说明其非凡之处。
如此神物,主人却要轻易送人?
他无法理解,也不敢接受。
“没事,这种仙草,我多得是。”
多得是?
那可是换天草啊!
哪怕在整个修真界,都极难见到一株,而她竟然说……多得是?
“您说……这是仙草?”
霁央喉头滚动,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可若不是仙草,怎会有如此骇人的灵气波动?
怎会引动药田飞速升级?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初随手送出的,也许根本不是一株草。
而是一份足以颠覆命运的机缘。
霁央顿了一下,不是后悔给了她。
是压根没想到,那个小得可怜的秘境里,居然藏着这种玩意儿。
“对,叫换天草。”
盛初夏想了想,补充道。
“我不知道你灵根是啥,但如果你真需要,也能用。我这儿还有更老的,年份长点,副作用估计小点,虽然我也说不清到底有啥副作用。”
她确实不清楚换天草的具体作用机制。
但从系统反馈来看,此草极有可能具备改造体质、激发潜能的功效。
至于副作用,她也坦承未知。
但相信以霁央的能力,应该能掌控风险。
谁料霁央摇摇头:“谢谢主人,我不用。我的灵根不是单一种,但它们彼此相生,就像阴阳功法,一个动,另一个就跟着转。就像……我们一样。”
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他的灵根极为特殊,属复合共生型。
五行之中兼具两极。
彼此牵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贸然引入外力干预,很可能打破平衡,引发反噬。
因此,他宁愿依靠自身修炼,也不愿冒险。
“那你灵根到底啥样啊?”
盛初夏忍不住问。
她本以为霁央会像往常一样立刻回答。
毕竟他一向坦率。
可这一次,她话音落下,对方却沉默了。
平时有问必答的霁央,这次却安静了。
空气一时凝滞。
盛初夏以为他不想说,正想换话题,他却忽然开口:“光明和黑暗。也是生机和死亡。因为我龙角缺了一角,光明那一半,比黑暗弱很多。”
“光明代表着希望,是而黑暗,则象征着终结,可这两者从来不是对立的敌人,而是共存的双生子。就像春天孕育新生。
冬天带来凋零,它们本就是自然循环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可我的龙角本应完美对称的神之冠冕,却在出生时就缺失了一角。”
“那一角,正是承载光明之力的关键。正因如此,我体内的光明之力始终无法与黑暗抗衡,像是失衡的天平,一边沉得过低,一边却轻飘无力。龙族古籍上写,黑暗是不祥之兆,见之即杀,以免祸害一方……”
“呸呸呸!”
盛初夏一把捂住他嘴。
“别说了!说这些干啥?”
她看他眼圈都红了,心疼得不行。
他咬着下唇,努力压制着情绪。
她知道,他从小背负着怎样的压力和孤独。
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等他不说了,她才轻轻摸摸他脑袋。
“好了好了,别想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在呢。”
“天地本来就不完美,靠人硬掰也没用。再说,你那龙角不是早有药方能补吗?”
“黑暗怎么就叫不祥了?万物都有它的用处。阴阳互相转化,白天和黑夜不也得轮流来?你这一白一黑,正好对称,多好看!”
“我们家崽崽,可是全天下最牛的!连龙角都比别人多一种颜色,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她不在乎龙族的规矩,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更不在意所谓的不祥预言。
在她眼里,霁央从来不是残缺的,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她不知道,这话刚说完,霁央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悄无声息地断了。
那根弦,是他从小到大用来支撑自己的。
它系在“我要变强”“我要被接纳”“我不能被当成怪物”的信念上。
他低着头,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泪。
原来,有人觉得,他的残缺,是独一无二的美。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一直寻找的接纳,从来不是来自龙族。
而是来自眼前这个,会凶巴巴捂他嘴、会温柔摸他头的人。
霁央越想越觉得,要是早点遇见盛初夏该多好。
他根本不用她冒这么大的险,自己就能破壳而出,去找她。
可转念一想,当初他不也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吗?
“主人,你的偶像是谁啊?”
他忍不住问。
盛初夏没回话。
他以为她没听见,正想再问一次,屏幕突然一亮。
一张图弹了出来。
图片里,一只猴子直挺挺地站着,两只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毛茸茸的脑袋微微低着。
它身上套着一件绿油油的长袍,那颜色俗得刺眼。
它的尾巴无力地卷在腿边。
整张图透着一股莫名的悲凉感,又带着点荒诞的幽默。
霁央看懵了。
这猴子有啥特别的?
怎么就成了主人的偶像?
他盯着那张图看了足足五秒,眉头越皱越紧。
这猴子既不像传说中的斗战胜佛,也不似天庭册封的灵明石猴。
反倒像个被人抢了果子、被迫穿戏服拍照的小妖精。
它的眼神太真实了,委屈中夹杂着一丝倔强。
可即便如此,也实在看不出哪里值得尊为偶像。
但他没多问。
主人做事,从来都有理由。
霁央深吸一口气,默默将那张图存进了自己的灵识记忆库。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主人座下一介小侍,尚不足以窥探其全部心思。
既然主人愿意发这张图,那就一定有它的意义。
总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猜的别猜,这才是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