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跪，这一受，等于是公开站在了楚砚昭那边，公然挑战她的权威！
这楚砚昭，不过是个外姓女子，凭何竟能让两位皇子甘愿为她低头？
能让太子为之动容至此？
在皇后眼中，楚砚昭就是一颗突如其来的灾星，搅乱宫闱，动摇根基，迟早酿成祸患！
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如同毒蛇盘踞心头：
趁早除掉她，越快越好！
一刻都不能再拖！
退出文德殿后，天色阴沉，云层低垂，仿佛风雨将至。
皇后步入凤辇，尚未坐稳，突然暴怒般抬手，“砰”的一声重重拍在轿杆上，木质震颤，连轿帘都晃了一晃。
她脸色铁青，眼神冷得像寒冬霜雪，转头逼视身旁的辛嬷嬷，一字一句地问：
“国师什么时候能出关？”
辛嬷嬷低头垂首，语气温顺却带着几分迟疑：“回主子的话……还得再等半个月。”
自上元夜那晚起，国师便闭关炼丹，焚香设坛，断绝一切外扰。
据他说，此丹需采天地灵气之精，集日月精华之粹，炼制过程极为凶险。
每一刻都须凝神静气，耗尽心血。
只要稍有打扰，轻则丹药化为乌有，重则走火入魔，性命不保。
正因如此，宫中无人敢去打扰，连皇上也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丹房三十步之内。
也正因如此，楚砚昭才敢在这段日子行事张扬，举止放肆，仿佛得了无形庇护，毫无顾忌。
皇后攥紧了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咬紧牙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都火烧眉毛了，他还只顾着那破药丸！整天躲在丹房里炼什么丹，闭什么关！炼丹是大事，可替皇上挡灾避祸、铲除祸根，难道不是更大的事？那祸事就快烧到龙椅上了，他还在那炉火前装神仙！去，传本宫的话，让他马上出关！耽误一天，便是欺君之罪！”
“是。”
辛嬷嬷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语气恭敬，却迟迟未动。
她忽然向前凑近几步，几乎是贴到了皇后的耳边，压着嗓子，声音细如蚊蚋，生怕被旁人听见：“娘娘……老奴刚听了个怪事，和砚昭公主有关。这事……邪门得很。”
一听到这个名字，皇后眉头就拧成一个死结，唇角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又怎么了？她前脚刚被皇上抱去御花园赏花，后脚你就来说她的事，她又惹出什么祸了？”
“她说，那天和二皇子在荷花塘边玩耍，本来只是在岸边追蝴蝶，谁知脚下打滑，一不小心就摔了进去。水花四溅，连二皇子都被吓得大叫，差一点就要跳下去救人。”
“这事儿满宫都传遍了，谁不知道？皇上还亲自过问了，派了太医三天两头去瞧，赏赐一拨接一拨地送，简直当她是亲闺女。你跟我说这？还当是稀罕？”
皇后冷哼一声，指尖在扶手上轻敲，带着几分不屑与不耐。
“不稀罕的是落水。”
辛嬷嬷的声音更低，几乎只剩下气音，眼神却闪烁着惊疑，“稀罕的是——她掉下去时，明明呛了水，脸都憋红了，挣扎得厉害，可那一片片荷叶，像有灵性似的，一簇簇往上托，像是托着浮萍一般，硬是没让她沉下去！她整个人浮在水面上，离塘底有半尺高，愣是没人拉，自己就慢慢浮到了岸边！”
皇后猛地一怔，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扶手的手微微发抖：“你……说什么？荷叶……托人？你没听错？还是眼花看岔了？”
“是真的！好几个眼线都瞧见了，清清楚楚！老奴不敢撒谎！”
辛嬷嬷神色凝重，双手紧握，“上回是她在梦里喊着有仙女托梦，提前躲过了刺客，皇上都当她是灵童转世。可这次……这次连水中的荷叶都听她使唤？娘娘，她不过是个被皇上从乡野里顺手带回来的野丫头，无父无母，连出身都查不清，哪来的这种本事？您说，会不会……”
她没说完，却用眼神狠狠戳了皇后一眼，目光阴沉，像是刀子般扎向皇后的内心。
皇后没吭声，也没拦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底幽深如潭，仿佛在权衡，在沉思。
她没有开口反驳，也没有斥责，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辛嬷嬷便又贴着她耳朵，几乎用气音，轻声补了一句：“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人？”
“这砚昭公主，该不会是中了什么邪吧？要不咋能一连串怪事全摊她身上？一会儿梦里预警，一会儿落水不死，连自然之物都听她号令？这不是凡人该有的命数。”
“她自己就是个祸根，还用得着什么妖物附身？天生邪性，迟早惹出大乱。”
“娘娘，这事要是让国师知道了，砚昭公主还能有好下场吗？国师最忌讳这些妖异之象，一旦上报，便是驱邪斩祟的由头。那时，皇上就算再疼她，也得为了江山社稷把她……”
皇后盯着辛嬷嬷，眼中寒光一闪，忽然亮得惊人。
她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却已道尽一切——你去办，不必多问。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语气温冷而果断：“这些事，连带催国师出关的事，你一起处理干净。别留尾巴！那丫头现在正得皇上宠，他护着她，恨不得把整座皇宫都捧到她手里。咱可不能再给她反咬一口的机会！若是让她先发制人，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老奴明白。”
辛嬷嬷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声音更轻，却带着几分惊疑：“还有一桩怪事——方才离开文德殿时，我没瞧见青苗。有小太监说，二皇子让人把她拖走后，人就没了影儿。问了几拨人，都说没见她出来，连尸首都没找着。”
皇后脸色骤变，手中的扶手“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细纹。
她低声咒了一句：“废物！又丢了一颗好棋子……青苗是我埋在二皇子身边多年的人，机灵又听话，就这么没了？”
她眉头紧锁，心中猛地一沉，第一个念头就落到了楚砚昭身上。
那丫头最近太过顺风顺水，处处得宠，处处逢凶化吉，二皇子突然发难青苗……
莫非，是她背后出的手？
可她不过七岁，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