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族的人踩着晨雾进了林，最前头的战士踩断根枯枝，细碎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发紧。
长矛阵线歪歪扭扭，可那股狩猎队伍特有的压迫感实打实压过来，矛尖的露水泛着惨白的光。
为首的老者裹着件磨破边的黑兽皮大氅，胸前黑鹰图腾少了只银线眼睛，看着像半瞎了似的。
他枯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骨令牌，声音干得像刮树皮：“拿下言古和叛徒阿瑶，格杀勿论！”
“大祭司？”
阿瑶捂着渗血的腹部伤口，脸色惨白如纸，眼里满是震惊和幻灭，“您怎么会亲自来？”
老者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扫过地上的蒙面尸体，眼神钉在阿瑶脸上：“再不来，黑风族的魂和月心石，都要被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卖光了。”
他转脸看向言古，“交石头，留你全尸。”
言古横过卷刃的长刀，血珠顺着刀槽滴在腐叶上。
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左肩伤口灼得慌，视线都晃了：“没见过什么破石头，你们族的破事别找外人。”
“冥顽不灵！”老者一挥手。
进攻乱得很，前排年轻人犹豫着慢了半拍，后排老手已经吼着刺出长矛。
龙腾闷吼一声挥起石斧，硬生生砸弯三根矛杆，侧身撞出个空隙：“左边！别愣着！”
言古没应声，身体已经动了。动作踉跄却精准，长刀切开皮肉的闷响听得人不适。
他用刀柄砸倒个偷袭的族人，血腥味混着汗味在潮湿空气里散开。
灵芯被逐风护在身后，看着两个死对头竟靠本能配合。
龙腾用蛮力挡攻击，言古像影子似的解决漏网之鱼，心里泛起股荒谬的凉意。
阿瑶突然掏出块不起眼的白石，握住的瞬间散出微弱白光。
被光晕碰到的黑风族战士动作僵了，脸上满是困惑。“月心石能干扰灵力！走！”
她声音虚弱得发颤。
老者脸色骤沉，掏出青铜哨子用力吹响，尖锐的哨声像哀鸣。
密林深处传来奔跑声，三只红眼黑毛巨熊冲了出来，淌着涎水焦躁地刨地，随后猛地扑向言古。
“控兽术！他们还在用禁忌法子！”逐风又惊又怒。
言古躲开利爪，却被另一只熊掌拍中，倒飞出去撞在树上，喷出一口血。
龙腾骂了句脏话，把石斧砸向那只熊，磕中它的颧骨。“操！别连累别人！”
他冲过去揪住言古的衣领拖开。
“滚开！”言古想挣开，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逞什么能！”龙腾低吼着瞟向灵芯，“你死了她怎么办？”
言古看过去，正见灵芯被矛杆扫中小腿险些跪倒，瞳孔一缩：“联手。”
两人背靠背站好，龙腾捡回石斧扛下主要攻击，言古贴着他专攻巨熊要害，也替龙腾挡侧面的冷矛。
混乱中，一只巨熊摆脱逐风扑向灵芯。
龙腾合身撞向巨熊侧面，言古趁机把刀捅进熊的软肋。
巨熊哀嚎着倒地，灵芯突然惊呼：“后面！”
老者像鬼魅般绕到言古身后，骨杖萦绕着黑气砸向他后脑。
龙腾想也没想推开言古，用后背硬接了这一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吐出一口黑血。
“龙腾！”灵芯声音变了调。
言古回头看见他后背浮现出扩散的黑印，掷出长刀逼退老者，单膝跪地扶住他：“喂！”
“死不了！”龙腾咬着牙站起来握紧石斧，“先干正事！”
两人一左一右扑向老者，龙腾斧法凶悍，言古游走找破绽。
老者的骨杖虽诡异，却渐渐招架不住。阿瑶把月心石的光晕凝成光束，打在他握杖的手腕上。
老者惨叫着脱手，言古的刀立刻抵住他咽喉，手腕一抖便划了下去。首领一死，剩下的黑风族族人仓皇逃进密林。
逐风想追，言古摇了摇头：“别追了，先顾活人。”
他走到灵芯身边蹲下检查伤口，眉头紧锁：“得尽快清理，会溃脓。”
龙腾一瘸一拐走过来，看着两人憋出一句：“我的错。”
灵芯扯出个难看的笑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阿瑶收起光泽更暗的月心石，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连累各位了，有些事我必须回去了结。”说完转身消失在林间。
晨雾散尽，阳光照亮满地狼藉。龙腾喘匀气看向言古：“我弟弟龙屿的事，安顿好后得谈谈。”
言古迎上他的目光，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灵芯看着两人，紧绷的神经稍松，却涌上更深的疲惫，心里隐隐不安，月心石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黑暗。
林间的血腥味被午后的日头一蒸，变得又厚又腻，糊在嗓子眼儿里，带着一股铁锈和腐烂物混合的甜腥。
逐风清出一块地，把药囊倒空。她拎起水囊，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大口，才浸湿布块，走到龙腾跟前。
“脱了。”她声音沙哑，不是商量。
龙腾额上青筋暴起，试图去扯自己肩头的皮甲，手臂刚抬到一半，整个人就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像野兽掉进陷阱般的呜咽。
言古看不下去，上前用肩膀顶住他往下滑的身体，动作粗暴，语气却带着疲乏：“别乱动……死不了。”
灵芯拖着一条麻木的腿挪过来。龙腾后背的伤口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那黑色不像淤青，倒像是一摊有生命的、粘稠的墨汁泼在了皮肤上，正不祥地微微搏动。
“这东西……是活的？”她声音发颤。
逐风用沾满深绿色草药的布块，几乎是剐蹭着清理伤口边缘，又快又狠。“黑巫术，用人命喂出来的。”
她被吓的吞了一口口水，声音沙哑道，“我这药，顶多是给着火的房子扇扇风，能让你多喘两口气。等这黑玩意儿流到心口……”
她没说完，只是把手里带血的布块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龙腾死死咬着牙关，汗水淌进眼睛，刺得他直流泪。
他空着的手死死抠进身下的泥土里。“去……他的……藏得真深……”
他喘着粗气，眼神有些涣散，却猛地聚焦在言古身上，“祭坛底下……有块石头……能镇邪……”
言古正低头给灵芯包扎小腿，闻言，动作没停，但手里的布条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滑，没系紧。
灵芯轻轻“咝”了一声。言古像是没听见，过了好几秒，才用一种过分平静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你早知道？”
“猜的……”龙腾把头扭向一边，声音闷在臂弯里，“黑风族……很多年前就搞这个……被各族联手……赶跑了……”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逐风都快包扎完了，才又含糊地补充了一句，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憋了很久：“别以为你替我包扎伤口，我就不会杀你”
“嗯嗯，我知道，你最好别死了……”言古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