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
司渡挑眉,看向顾谨怀。
顾谨怀轻点了下脑袋:“之前在西山学院时,与之论过几句对策,深深为其策论所述观点折服,遂引为知己……”
他声音略显苦涩:“邱兄虽出身寒微,却实在担得起学富五车、才贯二酉之名。倒是我这个探花郎出身的县令,在他面前犹显得不辨菽麦一般!”
司渡问:“那他现如今,是在哪里?”
她想,邱道玉定然是已经死了。
不然也不会触发【收尸任务】
就是不知顾谨怀说的这位邱兄,是不是她要找到的人了。
顾谨怀摇了摇头,面露伤怀之色:“我也不知。”
他咬牙切齿的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最后一次见到邱兄,是在赵家的马车上!当时赵四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迫使邱兄与之为伍,并拒绝了我的帮助。”
顾谨怀神情痛苦的闭了闭眼,声音苦涩:“我知晓,邱兄大抵是不愿意连累我被赵四郎记恨,引来杀身之祸,却更觉自己无能,保护不了金乐县的百姓,也救不下邱兄,甚至、甚至至今,我都还不知,邱兄被他们弄去了哪里……”
他内心痛苦非常,双眼布满血丝,拳头捏的紧紧的。
“他死了。”
司渡声音平静,毫无情绪,似只是陈述事实。
顾谨怀笑容苦涩:“是……”
“赵四郎在第二天就来找过我,送给我一件染血的衣物。”
他垂落下泪来,几度哽咽。
“我认出那是前一日碰到邱兄时,他身上穿着的衣服……”
“赵四郎嚣张挑衅,在我面前叙说着邱兄被他们折辱时,是如何痛苦隐忍,最后又是如何断了气息,被他们丢入北河。”
“可笑我身为金乐县的父母官,却奈何他不得!”
顾谨怀当时不是没有下令,将赵四郎羁押。
只是没多久,赵家人就找上门来,辩说他无凭无据,连尸体都没有,如何能仅靠几句玩笑话,就要定罪无辜好人。
还找来知府大人对他施压。
不得已,他只能将赵四郎放了。
“赵四郎出来时,从我身前路过,甚至更为嚣张的,在我脸上啐了一口……”
而他也只能忍着,甚至还要赔着笑脸。
做官做到他这份上,也实在是窝囊。
司渡深以为然:“确实是挺窝囊的。”
顾谨怀:……
“不过,也幸亏你够窝囊,不然现在,大抵已经下去与你的邱兄作伴了!”
啊?
顾谨怀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司渡,不知她这话何意。
但很快,又想到如果不是司渡及时出现,他似乎确实早就已经死在临河别院了。
司渡说的却不是在临河别院。
而是第一次见面时,顾谨怀就已经周身萦绕死气,是命不久矣之兆。
应该就是他在找寻他那位“邱兄”的下落时,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儿,被丢进河里喂鱼了。
只是后来也是阴差阳错,她听说北河有水鬼,想与之打架,结果去了发现对方是个弱鸡。
架没打成,倒是被对方召请过去,杀了赵四郎……
也算是间接的影响了顾谨怀的命运。
若赵四郎没死,顾谨怀大抵也没机会召请她出现救命了。
“如此说,邱道玉的尸体,最可能在北河了?”
司渡回归正题。
顾谨怀摇头:“我曾带人在北河打捞过多日,没有任何的发现。”
也是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四郎继续嚣张得意,而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找不到尸体。
“那你有邱道玉的遗物吗?”司渡问。
虽然不确定这个邱道玉,是不是她想要找的秋刀鱼,但来都来了,且看顾谨怀还挺痛苦的,不妨将人找出来。
就算不是她的任务指定之人,也总还是顾谨怀在意的嘛。
好歹这也是她的奖励工具人,可得好好养着。
“有,是当初赵四郎送来的那件血衣……”
顾谨怀每每想起,便觉得心如刀割。
司渡未加安抚,只伸手讨要血衣。
顾谨怀赶忙回衙门后院儿去拿。
血衣拿来时,手腕上的珠串,突然发烫起来。
司渡挑眉。
她抬起另一只手,在珠串上轻轻拂过,原本烫如烙铁般的珠串,瞬间又恢复了冰润的状态。
“就是这件了。”
顾谨怀双手捧着,把血衣递到司渡眼前。
司渡抬手,虚空抚过。
一缕属于邱道玉的气息,随着她的轻抚,从血衣中缓缓飘起,在半空旋转了几圈以后,化作一只萤虫,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走吧。”
司渡抬脚追着萤虫而去。
顾谨怀还有些懵:“啊?去哪儿?”
“找秋刀鱼!”
“啊?哦哦哦!”顾谨怀赶忙的把血衣收好,交给身边的随从陈明去放回他屋里收好,快步的追了上去。
北河。
萤虫在司渡遇见水鬼富贵的地方盘旋停下。
同样,这里也是赵四郎与紫云道长等人被挖眼抽魂,成了活死人的地方。
“这里是?”
顾谨怀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只是不明白,司渡为何会在这里停下。
北河,他当真已经打捞过数十遍了!
且北河末端就是下游。
下游处,有铁栅栏封锁,只有河水能够缓缓流淌过去,其余…便是不足巴掌大小的鱼,也很难游过去。
若真有尸体,也必定会卡在铁栅栏处。
且顺着北河末端,他也派人去找过。
同样也是并没有什么发现。
“挖吧!”
司渡打量了一圈儿,最后目光停留在眼前的石栏上。
“挖……哪里?”
顾谨怀本来想问挖什么,契仆的臣服欲,让他把快到嘴边的话,咽回去,重新换了个说辞。
没再问挖什么,只问挖哪里。
司渡指了指眼前的石栏:“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两个,挖出来以后,小心些敲碎。”
邱道玉的部分尸体,就在里面。
顾谨怀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心情瞬间低落谷底,抿着唇,亲自上前去挖。
司渡则是去了棺材铺。
买了一口棺材,顺便告诉老杜头,他要找的那具尸体,六天后,新月之夜,便会出现。
老杜头再次看见司渡,很是激动。
那天之后,他便每日都在等着听到那家人找回尸体的消息。
可等来等去,只等到那家人放弃寻找,为人立了衣冠冢。
他几乎都快要以为,那天发生的一切,见到的人,只是一场梦。
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盼,才会做的白日梦!
没想到会再见到司渡!
还听见尸体会在几天后出现的消息!
可几天后……
是十月朝啊!
祭祀亡人,送寒衣的日子。
鬼门开……